放任你設計我 第2頁

「康平城主的頭借到了,城門也開了,下一個目標就是雲平、晉平……然後便可讓西梁的國土直通到東海,王爺卻不能在此時乘勝追擊,是否懊惱?」

「乘勝追擊?」鄺允熾像是從沒听過這四個字一樣地低聲沉吟。

見到他這樣的表情,朱醒才發覺自己根本是問錯話了。

在鬼王所有輝煌的戰績中,從沒有一次曾用過「乘勝追擊」這四個字的,因為他一向喜歡慢慢來,從攻擊中充分享受折磨對手的快感,即使下一個目標已近在眼前,唾手便可得,但那卻不是他所要的,他寧願多給敵手喘息的時間,讓他們逃亡、讓他們搬救兵或自相殘殺、做困獸之斗都行,反正敵人掙扎的時間愈久,他就愈能得到快感。

「皇上指派霍將軍前來收回帥印,王爺此趟東征任務算已結束,看著唾手可得的霸業竟在轉眼間失去,王爺竟不心灰?」

「既是那小子下的決定,本王且听一听又何妨?反正這霸業成了是他的,敗了也算在他頭上,本王又何需緊張?」

「可,這東征之舉不是王爺極力主張的嗎?」

「總得找點事來做。」口氣平淡到讓人無法懷疑。

不、不會吧?就只是太無聊才下的決定嗎?

「不過,若本王想來真的,那小子以為這樣就能約束得了我?忘了是誰拱他上那寶座的?又是誰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下這些肥美豐沃的土地城池?百年來皇祖難以達成的願望,我在輕而易舉間手到擒來,他竟給我選在這緊要關頭找麻煩?那小子膽怯了?他在怕什麼?看來不像是在替我擔心!」

「是,皇上是膽怯了,他是在害怕,而他擔心的也不是王爺的安危。」

「那是什麼?我軍傷亡人數一直在控制之下,糧草充足、軍備完善,他究竟在怕什麼?」

「皇上怕了您,王爺。」

哼!「鬼話。」

「剛……剛好相反,不是鬼話……是神諭。」後面兩個字像是含在嘴里偷偷放出來的屁一樣。

「哦?看來有好玩的了是不是?小朱子還想繼續吊我胃口嗎?」

「小、小的豈敢?事情是這樣的,隨霍將軍一同過來的隨從中有個我認識的朋友,他昨晚偷偷透露給我的,說是……那個……該怎麼說呢?」

「簡單的說。」男子優雅地坐下,看起來耐性十足,不過,認識他多年的朱醒可是一點也不敢怠慢。

眼前這爺可不是普通人。

鄺允熾,先皇眾皇子中排行第十,一出生便災禍連連,母妃難產死、皇阿女乃一病不起、先皇也在他滿月時摔斷腿、女乃娘惡疾纏身一個換過一個、其母系一族更是衰退凋零到讓人同情。

前皇後曾請來天師為他卜筮算命,證實他命中帶陰,必克親族,雖然鄺允熾是先皇最寵愛的妃子所留下的唯一命脈,但在後宮一致的聲討驅逐下,先皇再怎麼不信無稽之談,終究還是得敗下陣來。

鄺允熾未滿四足歲便被封為王爺,這種破例的恩寵表面上是很幸運,但實際上,從那一刻起,他便被護送出宮往離皇城最遠、最偏僻的封邑慢慢學習做人的道理。

不管他是哪個最受寵的美妃所出,不管他多麼聰明乖巧、長得有多像他美到令人難以忘懷的母親,自那之後,先皇一次都沒召他進宮,他被忘得很徹底;豐美的領地轉眼間被換成破落荒涼的棘地,最後連宮中往來的傳達使都不再出現,許多皇族的新成員甚至沒听過排行第十的皇子,更何況還是個王爺。

直到西南邊陲的異族進犯,無獨有偶,連北方蠻族也從偷羊擄人進化到燒城掠地,在朝廷疲于奔命之下,鄺允熾自動請纓,討伐離他領地最近的西南異族,當時並沒人看好他,頂多打算在他為國捐軀時辦個象樣點的國葬,沒想到竟是那樣的時機造就了現在的鬼王。

西南異族幾乎盡滅,北方部落則是三十年內確定再無力進犯;然後先皇宣他進宮論功行賞,才發現竟是十五年來第一次見這個兒子,那時,鄺允熾甚至未滿二十,但他身上那股薄涼的冷態令所有人心顫,想起戰場上那些敵人給鄺允熾起的名號,先皇這才第一次正面思考鄺允熾那命中帶陰的可能性。

因為,連他身為父親都會感到害怕。

「是,小的當然會簡單的說,那朋友是兩年前認識的,那時京城里流行吟游……」啊……朱醒幾乎想痛扯自己的頭發。

明明是想要簡單的說,偏偏嘴巴就是不受控制,硬要詳細的說。

「重點,小朱子。」

「是是,當然是重點!重點就是京城里最近盛傳一個謠言,是龍善寺里的神尼又降了神諭,神諭說──滅東蜀諸國者,乃西梁真命天子也。這幾個字從王爺東征開始便有所流傳,直到王爺兩年內踏平東方四小柄攻入祈山後,京城早沸沸揚揚地傳著真命天子誰屬的謠言。」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新皇剛登基不到三年,這年輕皇帝不僅是王爺的親佷,當初皇位爭霸戰中,就是王爺這強力的後盾將新皇給拱上位的;雖然兩人的利害關系非一般流言詭計可破,但就怕功高震主,王爺的本事年輕皇帝最清楚,豈有不擔心的道理。

「神尼?神諭?」鄺允熾蹙眉低喃。

「這神尼是近兩年來京城里最紅的人物,法號靜慧,雖然是方外人士,不過,她的龍善寺香火鼎盛到猶有余力貢獻捐款在城外造橋鋪路、在荒僻小鎮興學濟貧……」

「重點。」

「哦!是,重點是神尼是個有靈通的人,這兩年來,透過她的神諭解決了許多人的疑難問題,小至誰家老爺的不治之癥,大至去年姥姥村的疫病,她都能預警並且提供解決良方。」

「這麼神?」沉吟。

「是是,就是這麼神,才會讓京城里所有人成為她的信徒,連遠近城鎮慕名來拜謁者更是數之不盡。」

「所以,她的鬼話連我那皇佷也信了?那小朱子呢?你也是神尼擁護者?」滿是嘲諷的低吟。

天爺!誰來救救他啊!

雖說他是少數幾個得鬼王信任的朋友,但,這朋友只是鄺允熾自己在說的,他這個普通人可不敢高攀,因為,他自知自己的命底還不夠硬。

他也不是愚信「命中帶陰」那一套!

但,他還是覺得這王爺比那捏造的誣陷更陰……不止那一點點,從他對鄺允熾這幾年來的認識、研究和了解,他,實在不敢跟鬼王稱兄道弟互稱朋友。

他們是朋友嗎?

在鄺允熾心情好的時候,他們絕對可以是朋友,但當鄺允熾心情不是太好的時候呢?那他就得是絕對服從的下屬,基本上,他個人是覺得自己比較像是鬼王身邊的旁觀記錄者。

表王,雖已經當了二十幾年的王爺,但他其實剛滿三十歲而已,和當今的皇帝雖是叔佷關系,其實也只比年輕皇帝「老」了不到五歲。

而他,朱醒,很巧地跟皇帝同年,而他之所以能被鬼王看得上眼,撿來當朋友,是因為年幼無知……真的是年幼無知去扒了第一次微服出來見世面的鬼王的錢袋,當場,他除了被揍到不成人樣,還意外地獲得一口飯吃,代價是──

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進京考取狀元,而老天保佑他真的辦到了;在他進京任公職後,曾以為月兌離了鬼王的勢力範圍,直到新皇爭霸戰落幕後,他又好死不死地被朝廷派駐王爺領地,成為久別多年後的御史。

當時,他曾試探鄺允熾希望他站在哪一邊?其實他早料到問也是白問,若他連這麼簡單的答案都猜不到的話,以後還怎麼在官場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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