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們也一起回去?有必要嗎?妳們在京里的身分並沒有曝光的嫌疑啊!」
「是師父堅持的,反正『神尼降諭』的任務只能替東蜀各國拿到短暫的和平,就像之前那些成功或失敗的任務一樣,我們的工作是沒有終止的一天的,除非死或是背棄組織,不過,那下場還是跟死一樣,反正這是我們這些人存在的意義,不斷在這些強國中制造混亂和矛盾,所以在我們離開後,下一個任務也同時展開了。」
「知道啦!這種事還用妳說嗎?我是問妳回去做啥?那個小海芽反正只是來見習的,跟我回去找她哥撒嬌也是應該的,那妳呢?」
「我沒問,反正上頭的命令我只要遵從就行了。」清音冷冷地答復。
「嘴上說遵從,臉上卻是要死不活的表情,海漠找妳回去除了好事就是喜事,恭喜妳!師妹。」酸溜溜的。
「師姊若是風涼話全說完了的話,清音就先告辭了,請師姊記住清音的叮嚀,在最後時刻也不要放松警戒。」丟下話,將她那頭烏黑柔亮的長發甩出美麗的圓弧,推門離開。
「哼!賤胚一個!」
筆意要氣她的!死丫頭……
「光是腦子好有個屁用?心眼壞、嘴巴賤,師父疼就跩起來了!海漠是瞎了眼才會看上妳!」愈想愈氣!
一雙筷子在碗里猛戳,把肥女敕好吃的牛肉給戳散了,湯汁上浮出一層油光。
「臭丫頭!表主意特多,連這種『神尼降諭』都想得出來!虧她自己也是吃齋念佛的人,什麼『滅東蜀者乃真命天子』,鬼主意一堆!這種鬼話我也掰得出來啊!本神尼就來降個神諭,泠清音小表作惡多端、不思悔改,懲妳嫁給這輩子最討厭的男人,並永遠活在水深火熱中!炳哈。」
就在假尼姑笑得夸張,收不住氣的當頭,一把淡漠輕雅的嗓音從門外飄了進來。
「神尼降諭竟不用掐指或是開壇祭天的嗎?這麼簡單輕松,不如也來替在下降個神諭如何?」
「誰?!」假尼姑嚇得臉色蒼白。
「一個沒神經、沒主見,極需要神尼排憂解難的苦命人。」
「你……你在外面偷听多久了?」
「在不知道事有輕重緩急,人有先來後到,所以雖然早了那位施主一步,但瞧她心事沉重,該是問題嚴重些,所以禮讓她先,在下一直很有耐心地等在外頭。」
來人輕巧地推門而入,步履輕緩神態優雅,直到他走進燭光照明處時,那張人見了即忘不了的俊逸臉龐像招呼情人一樣溫煦地對她淺笑頷首,害假尼姑差點忘了呼吸。
「你、你究竟是誰?!竟敢這樣裝神弄鬼……」
「呵,在下正是來請教神尼裝神弄鬼的本領的,怎竟受此罵名,這不是冤枉嗎?」
「你究竟是誰?!我知道你是沖著我來的!想拆我的招牌還得問我準不準?」假尼姑一手偷偷探向桌下,準備抽出預藏在桌下的家伙。
鄺允熾露出一臉抱歉的表情,「雖然我沒有神尼一樣響亮的名號,但誰教我眼下正值人手短絀之時,只能讓我這小小一個鬼王親自送神尼一程,希望神尼別嫌棄才好。」
「鬼、鬼王?!」他騙鬼的吧!雖然她沒見過鬼王,但至少還知道鬼王不會長這樣……
那、那是長怎樣呢?
「你再怎麼裝神弄鬼,也不像鬼王!」拔出利刀威嚇。
「別不識好歹了,我剛才是跟妳客氣的,妳還當起真來了,能讓我這十王爺親自送妳一程,已是妳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還下快點把脖子抹淨了伸過來讓我劃上一刀?」
這、這人嘴賤的程度,竟不輸給泠清音那個臭丫頭!
想起清音,假尼姑腦袋才稍微清醒一點,記起臭丫頭曾叮囑過她遇緊急情況時扳下榻邊的小機括可預警求救,她轉動眼珠子,身子慢慢退向床榻。
她眼底流光一閃動,鄺允熾就知道神尼的時辰到了。
「難道神明竟沒有降下神諭,要妳見到本王就要乖乖受死嗎?」說話間,他手上已多了一把形狀詭異的刀。
「神、神明才不會給那種神諭!」臉色煞白,心知逃不過這一劫了。
「那祂就不配當神。」刀光一閃,沒有尖叫,沒有死前的掙扎。
「或者該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全是一些裝神弄鬼的人。
擺手讓人進來收拾殘局,他一個人步出禪房,外面早等著龍善寺的住持和幾名由外地征召而來的武僧。
「神尼已在剛才坐化歸天,龍善寺從今夜起封寺半年,寺內僧尼入關禪定,不得與外界接觸,違者斬。」
「是。」
「敲鐘吧!」他還得去抓另一只妖孽呢!
「清音姊,師姊有沒有刁難妳?」
「她為何要刁難我?」
「誰都嘛知道,靜慧師姊心胸狹窄、刁鑽刻薄,最喜歡找我們這些小師妹的麻煩,對清音姊尤其眼紅。」海芽個頭小,年齡小、臉蛋兒小,膽量兒更是小,組織中她是最小輩的見習生。
而表現最杰出的泠清音和海漠就是她的偶像,這趟隨清音到此,最主要就是要讓她見世面,也期望在清音身邊能讓她長點智慧。
「沒那回事,師姊是求好心切,人急的時候難免口不擇言,妳別在人家背後數落人家。」
「清音姊心地真好,妳都不像師姊那樣會在背後說她的不是。」好崇拜喔!
「那是因為我只會在她面前當面數落她的不是,妳別再用那種崇拜的眼光看我了,我消受不起,剛才說那些違心之論只是為了想消一點口業,師姊不就常掛在嘴上說我會下地獄嗎?」
她就是喜歡直來直往,雖然和她縴細的外表完全不搭,還因此嚇壞許多人,不過,人的個性是很難改變的,也因此才會得罪了師姊。
「清音姊好好笑喔!」海芽已經笑得前俯後仰。
「這有什麼好笑的?不過師姊也算是功德無量了,這樣替我消業障還真是不好意思……不懂?听說道人長短能消對方的業障,難怪我這幾年過得都不錯,可見師姊待我之不薄。」
「清音姊……請妳不要用這種正經八百的表情說笑好嗎?很難受……肚子笑得好痛……」海芽彎著身子幾乎縮成一團。
「振作一點,未來還有一段不短的日子要和師姊一起旅行回去,小芽兒妳還需要多磨練、磨練。」雖是這麼說,她卻做著相反的事,探出十指在海芽身上亂點亂戳,搔得她滿臉通紅,差點斷氣。
「哎喲……不行了……不要再搔人家的癢了啦!」
「誰在搔妳的癢了?我是在鍛煉妳的心志、強健妳的體魄……別躲!」
房內又笑又叫,好不歡樂,直到那一聲聲暗夜幽冥般的鐘聲傳來,才敲醒了兩人的嬉鬧。
「怎麼回事?!是鐘聲哩!」海芽滿臉的好奇,住京城這麼久還沒遇過這情形。
「是龍善寺的鐘聲!出事了!」清音反應極快。「芽兒快把東西收一收,我去叫人駕馬車過來,順便問一問原由。」
「好。」
結果很快就問出來了,龍善寺神尼羽化升天的消息很快地在城內傳得沸沸揚揚,泠清音警覺到事態非比尋常,她所安排的戲碼竟讓人提前上演了去,師姊肯定凶多吉少,不管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馬車趕在城門打開的第一時間飛奔而出,此時,天還只是微微亮,還好這一趟安排的人不多,除掉走不了的師姊,就只有她和海芽、馬車夫三人,簡單輕便,可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