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靖藍和耿直的魏叔一向水火不容,今天怎麼反常了?
他按捺不住好奇,決定下樓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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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藍雙手捧著一大束有點狼狽的玫瑰,心情很好的走向主屋。
她想跟寶姨要一個花瓶來裝這些玫瑰,所以並沒有從書房直接上樓。快中午了,寶姨此刻應該在廚房里吧?
魏叔的言語尖銳卻坦率,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她,也沒原諒她對易軻造成的傷害,卻仍勉為其難的接受她。靖藍覺得自己應該要常常下來找他聊天,至少活動、活動筋骨也好。
正當她走到門口時,卻意外的發現易軻站在門口。
靖藍對他粲然一笑,愉悅的說︰「好漂亮的玫瑰,對不對?雖然有點被雨打壞了,插起來應該還不錯,魏叔照顧花真有一套!」
看看花,再看看她混合泥土與綠色樹汁的手,易軻不可思議的說︰「真難想象妳會把手弄髒做這些事,不覺得紆尊降貴了嗎?」
「隨便你說,影響不到我的!」靖藍繞過他,徑自往屋內走去。「無論你怎麼生氣、說話如何尖銳,我都沒感覺--這就是失去記憶的特權。你記得不愉快的往事,我卻只記得快樂的今天,雖然不公平,我也沒辦法!」
看到易軻又瞪她了,靖藍忍不住嘲笑他,「別瞪了,小心眼楮『月兌窗』!」
這下子換易軻听不懂了。「月兌窗?這是什麼意思?」
靖藍不想回答,只是回頭淘氣的沖易軻一笑。
她走向餐廳,寶姨正在里頭整理餐具,打算送午餐上去給她;看到她和易軻一起進來,自制力良好的表情連一點訝異都沒顯現。
「我今天可以在餐廳吃飯嗎,寶姨?」靖藍直截了當的開口,「我不想再吃飯配書了。」
寶姨朝易軻望一眼,易軻對她點點頭,于是寶姨又用她恭敬呆板的聲音回答,「是的,太太,我這就去為妳準備。先生……」
「我也在這里吃。」
「花瓶在哪?」靖藍叫住準備走向廚房的寶姨。
寶姨卻伸手打算接過花束。「花給我,我來插吧!」
這屋里不缺少盆花,每一盆都像出自大師之手,精雕細琢,這樣看來大概都是寶姨的杰作!
靖藍笑著搖頭,「不用了,不過是一束花。反正放我房里,我隨便弄弄,它們自在些,我也自在些。」
寶姨沒多說話,只是走向牆邊其中一個櫥櫃,打開來,里頭各式各樣長長短短、寬寬窄窄的花瓶。
靖藍把手上的花塞給易軻,自己走到櫥櫃前,不忙著挑選,反而湊近臉仔細的欣賞各具風味的花瓶。這應該是個愛花的人,才會這麼大費周章搜羅各種花瓶來插花。
「別告訴我這些也是我買的!」靖藍贊嘆的說︰「還是我失憶之後美感也降低了?」
「妳從來不會主動插一盆花,就連一片樹葉也要寶姨代勞。那些花瓶都是我媽的心血,她是一個插花高手。」
靖藍伸伸舌頭,趕忙把手上一個白色藍紋的寬口瓷瓶放回原位。「怪不得寶姨花插得那麼好,原來是名師出高徒。那麼,這些東西不都很有歷史價值了?我看還是叫寶姨給我一個水桶算了!」
「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寶姨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夫人已經過世了,那些東西自然都是妳的,沒什麼好舍不得用的。」
這是她第一次听到寶姨說這麼多話,還真是嚇了一跳!但寶姨說得也沒錯,東西本來就是要使用才有價值,也不必為了緬懷而刻意保持距離。
于是,她拿了一只綠色透明的雕花琉璃瓶,接過易軻手上的花,走進廚房里裝水隨意插了起來。這樣的作品在寶姨眼中自然不及格,不過靖藍也下在意,自己看順眼就好。
插完花,把沾滿泥土的手洗干淨了,她走回餐廳在易軻對面的座位坐下。他雖然盛了飯卻沒有吃,一直帶著好奇的眼神注視著靖藍的一舉一動。
「我的行為讓你很好奇嗎?」靖藍不理他,自顧自的吃了起來。「你看我的樣子就好象在看外星人一樣。」
「我只是很納悶,在這種狀況不明的情形下,妳居然還能找方法自得其樂?」易軻這些話完全沒有嘲諷的意味。「妳以前只會抱怨,甚至故意做一些事來激怒別人……」
「不然我該怎麼辦?」靖藍反問他,「像你一樣每天板著臉,只想著不開心的事?反正在記憶恢復前我哪里也不能去,與其終日怨嘆、愁容滿面,還不如找些事來開心。萬一哪天我又變成從前的蘇靖藍,苦的不曉得是你,還是我自己呢!」
「歌劇魅影」?才剛踏進廚房,震耳欲聾、高八度的女高音立刻襲擊易軻的耳朵。
他再側耳仔細听了一下。沒錯,正是莎拉布萊曼清麗悠揚的歌聲。
太陽還當真從西邊出來了!靖藍居然會听歌劇?
裊繞盤旋的女聲中,斷斷續續夾雜略帶平板、中氣不足、低了八度的音色,靖藍站在客廳中央,雙手高舉,就像舞台上忘情高歌的音樂女伶。
敝異的是,她的左手居然拿了一枝拖把!
莎拉布萊曼優美的畫下句點,靖藍也行禮如儀,一面煞有其事的說︰「來賓請掌聲鼓勵--」
易軻笑著拍手,靖藍嚇得把手上的拖把掉到地上,哀號說道︰「啊~~嚇死人了!」
「還好啊!」易軻第一次覺得心情這麼好。「反正我也听不清楚妳在唱什麼。」
「你別過來!」靖藍看他走近,急忙制止他。「我剛剛打翻了水,地上有點濕。」她撿起掉落的拖把,隨便抹了兩下。
易軻停住腳步,納悶的問︰「怎麼是妳在拖地,寶姨呢?」
「寶姨早上在他們的屋里跌倒了。」靖藍把拖把拿回工作房清洗放好,走回廚房,對著跟著她過來的易軻說︰「魏叔打電話叫魏子皓醫生來接,我才知道魏醫生原來是魏叔和寶姨的兒子!」
寶姨和魏叔並不是跟他們一起住在主屋里,他們在花園的角落、主屋的後方,有一幢別具風味的兩層樓木屋。靖藍今天第一次走進去,里頭的擺設小巧而精致,比起主屋的開闊大氣,更添一分家的溫馨。
「寶姨受傷了嗎?怎麼不通知我?」易軻不悅的問。
「我又不知道你的電話。」靖藍回得理所當然。「不過魏醫生說寶姨只是腰扭到了,應該是沒有大礙。」
易軻看著靖藍從鍋子里鏟起一盤軟軟糊糊的面放到他面前,微微皺起眉問︰
「這是什麼?」
「台式炒面啊!」靖藍一本正經的回答,同時也給自己弄了一盤。「寶姨離開以前還念著沒把你的午餐弄好,怕你回家來沒東西吃,是我再三保證不會讓你餓肚子,她才放心上車的;不過,我的手藝當然是不能跟寶姨比的,你就將就一下吧!」
易軻好笑的看著盤中的面,「台式炒面?我又不是沒去過台灣,這是台灣哪個地方的炒面?」
「家傳食譜,媽媽的口味。」
靖藍顯然不覺得這樣一盤炒面有什麼不對,已經悠然自在的吃了起來。
易軻夾起一小口,懷疑的送進嘴里。雖然外觀有待改進,但味道還真不差。
「媽媽的口味?妳不是從小就沒母親,哪里學得到這種炒面技術?」
易軻一句玩笑話,卻觸動了靖藍的心緒,她用筷子卷著面,遲疑的開口︰「我的娘家……是什麼樣子?我在上海搞飛機、出車禍,我的爸媽難道都無動于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