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的空間在瞬間被打破,遠蓉與洛捷都在似醒似夢的迷境中被驚醒過來。門外站著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只有廖筱懿笑靨如花,天真無辜的眨眨睫毛。
遠蓉的心再一次墜落,或者上天真的注定她和洛捷之間,只有「分」,而沒有「緣」。她在洛捷眼中看到無言的請求,知道是她該退場的時候了。在洛捷的棋局里,門外那個女人也不過是一顆棋子,一步一步,任由他的擺布。
遠蓉昂頭挺肩,視若無睹的走過蓄勢待發的母獅子身邊。不管廖筱懿怎麼張牙舞爪等著將她生吞活剝,都只是白費心機而已!廖筱懿並不是她的敵人,她也不過是杜洛捷程式檔里的另一只病毒罷了。
秦天驊的丑聞第二天立刻登上各大報紙頭條,炒得沸沸騰騰。在媒體鍥而不舍的追蹤下,不利於秦天驊的證人一一浮現。
秦天驊在記者會當晚就宣告失蹤,受到沖擊最大的朱家,聰明的保持沉默,所有的關系人都與媒體大玩捉迷藏。
但朱家不愧是身經百戰的政治家族,不到一個晚上馬上想到反制之道。遠蓉在第二天的早報上看到父親朱敬山因「刺激太深」心髒病發作緊急入院的消息,心里不禁奇怪,怎麼父親住院沒通知她呢?
不論她對家人如何不諒解,父親終究是父親,因此她先撥了母親的手機,沒開機;再撥了璋蓉的手機,璋蓉倒是接得很快,對遠蓉的詢問也很干脆。
「媽叫你不要來,醫院里到處是記者,萬一你被逮到又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反而更糟。這里有我們,放心好了,一切都在媽的掌握之下,你只要繼續扮演你的不管事小姐順便管好你那個丈夫,別再讓他捅樓子就好了!」
璋蓉的聲音听來一點都不擔心,遠蓉懷疑父親的住院搞不好也是個幌子,只是避免讓他直接面對媒體的詢問罷了。此刻她擔心的並不是父親的病或朱家的虛境,而是她肚子里迫切需要「解決」的事。想來也真諷刺,雲蓉堂姊為了保住胎兒與情人共效于飛而反抗;而自己卻是為了成全愛人的夢想大業,不得不放棄掉月復中的骨肉。
她絕對會遵照璋蓉的指示乖乖閉嘴。遠蓉自己也害怕萬一在面對記者時不小心說漏了嘴,聰明如母親,一定會推敲出所有的真相。為了安全起見,遠蓉打了通電話到公司確定沒有記者在附近守候,這才安心的出門上班。
☆
鮑司里的同事應該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也許為了避免遠蓉尷尬,每個人的眼神都顯露好奇,卻都在表面裝作若無其事。
遠蓉一進到自己的辦公室,Rose後腳馬上跟了進來,並且關上辦公室的門,打開電視說道︰「你媽跟你姊姊正在開記者會。」
螢幕上的朱夫人涕淚縱橫,沙啞著嗓子哭岔了氣,遠蓉的嫂子正忙著替她拍胸口。母親沒有化妝的臉龐蒼老慘白,彷佛歲月在一夜之間討回預借的青春。這讓遠蓉想起幾年前的葬禮,當年精湛的演技如今又派上用場了。
大月復便便的璋蓉代母發言,溫柔縴細的嗓音說的卻是滿口的謊言。「我想小中先生應該是很愛雲蓉堂姊的,他為她抱不平我們可以諒解,可是也不能一干子打翻一船人。天下父母心,媽媽將堂姊視若己出,怎麼可能知道秦天驊是個同性戀還將堂姊嫁給他?」
璋蓉拿著手巾輕輕的拭淚。「我從小和堂姊感情最好,秦天驊追求她時的每一個細節她都會和我分享;我也看過秦天驊寫給她的情書,濃情蜜意,連我看了都非常心動,一直都很羨慕堂姊能擁有這麼一位又帥又有才氣的戀人……」
遠蓉對著電視機冷笑,怪不得他們不要遠蓉隨便發言,原來是把劇本重寫了。想不到璋蓉的演技和母親一樣精湛,倒非為是的事情也可以說得這麼流利自然。
「堂姊的個性很倔,一旦認定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她對她愛的人可以做出旁人無法理解的犧牲和奉獻?就算她受了那麼不人道的虐待,她也都沒有對家里提一個字,反而百般替秦天驊掩飾說好話。我們還以為……秦天驊對她很好……」璋蓉的眼淚如泉水般涌出來,楚楚動人的模樣比起母親的「痛心疾首」更能引起同情。「堂姊死後……媽還把他當兒子看……還勸他要為自己打算,要替他找一個好女人再婚……誰知他竟是這樣的衣冠禽獸……」
「關掉吧!」遠蓉覺得乏味極了,陳腔濫調的劇本,不過騙騙一些局外人的淚水。
Rose關掉電視,莫名其妙笑了起來。「遠蓉啊,你說謊的技巧要是有你媽和你姊姊的一半好,蓉衣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遠蓉也笑了。「我要是有她們那種本領,現在就不會在蓉衣了。」
Rose收斂笑容,專注而關懷的打量遠蓉。「昨天你突然跑出去,是去找杜先生吧?這些事和他有關吧?能告訴我怎麼回事嗎?」
遠蓉把事情從頭到尾簡單的講給Rose听,小中口中雲蓉「信得過的朋友」、雲蓉找她借錢卻死在小飯店里、杜洛捷幕後操控找到小中……一樣一樣的說。這一次她沒有淚,心平氣和的闡述,也許是因為真相已經平反,她竟然也沒有特別心酸的感覺。
「所以……」Rose眼中有悲憫,表情卻是寧靜的道︰「這算是杜先生的一個手段嗎?扳倒了朱家,他就可以無後顧之憂的進行他要制造的結局?」
「不完全吧!」遠蓉並沒有提及洛捷的妹妹,那是洛捷的痛楚。「但無論如何,我欠他一份情,我承諾過的我就要還。」
Rose張大眼楮,不贊同的盯著遠蓉。「你還是決定要把小孩拿掉?遠蓉,沒有別的方法了嗎?能不能……你就找個藉口躲一陣子,自己把孩子生下來?」
遠蓉黯然搖頭。「我不可能躲那麼久的,等洛捷的戲落幕,我還得出來謝幕呢!」她苦笑。「有些事你不知道,對我父母來講,沒有比權力更重要的事!我爸這次雖然栽了筋斗,但朱家體系在政壇上還是有很大的影響力,難保哪天他不會東山再起。洛捷一直是他們的眼中釘,不敢動他是因為他們需要杜家的財富當後盾。雖然我很不願意面對現實,但還是不得不承認,我很可能會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而危及洛捷。」
Rose呆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安慰她還是反駁她。杜洛捷和遠蓉的愛情並不取決於他們兩人,而是兩個家族的利益,如果不想當棋子就得當烈士。杜洛捷走得迂回曲折如臨深淵,遠蓉以身擋箭傷痕累累;如果不愛,又怎麼會如此不顧一切?
「我不能在台灣做這件事,太冒險了!」遠蓉的表情如壯士斷腕般堅決。
「你幫我看兩個禮拜的公司,等下禮拜風聲淡一點我就走,我不能再拖了!」
往山上的路還是一樣漫長。是因為天氣還是心理因素?遠蓉總覺得今天車內的溫度特別低。她緊裹著身上的大衣,神經質的往月復肚遮掩。其實她的身材依然縴細,甚至還因為害喜瘦了好幾公斤。
洛捷的神情看來比往常更加冷酷,他從一上車就沒和遠蓉說一句話,甚至連電話都是喬秘書打的。寒冰雕塑的臉龐讓遠蓉望而生畏,瑟縮在座位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