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記得師父跟他說的,不能有情,有情就當不了頂尖的殺手,在這世上,不能有任何人比皇上更重要,眼要定、心要靜,是這個皇上讓這個國家不再有災荒饑饉,所以即使踏過血流成河的尸體,這條路仍舊是唯一的、非得如此的正確之路。
如今,天下太平,皇上登基都超過十年,連同為死士的師妹朱艷都已為人母,他有時會想辭官,徹底擺月兌過去,畢竟一個殺手背後總會跟著許多幽魂……
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
「是誰?」蘇蘇問道。
「蘇蘇姊,我們送洗澡水來了。」
蘇蘇披件外衣,將門打開,幾個婢女把一個浴桶搬進來。
「擺這邊吧。」蘇蘇的縴手指了一下臥榻的旁邊。
樊穹宇一臉冷淡,合起雙眼,果著上身,無視于其它人地半躺在榻上。
其中一個婢女抬眼望見樊穹宇,震驚不已,當場僵住。
「怎麼愣在那里?」蘇蘇不悅地道。
「抱歉。」那名婢女連忙又搬起浴桶來,好似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
御影,總算教我找到你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
棒日,晨光灑落一地透亮,玉草快速地梳洗自己,很丟臉,她莫名其妙地哭了一整夜,眼楮都腫起來了,可是哭完也就好了,她想把一切感情埋在心底。
新的一天開始,她決定要努力把樊穹宇當作是普通朋友,就像是老園丁,或者就像是對待老霍一家人,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多想只是痛苦,畢竟她長得這麼平凡,除了對草木比較了解外,其它什麼也不會,樊穹宇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
就連霍嫂也說,樊大人不談感情,而且他在青樓還有相好,無論如何,玉草,妳絕對不準對他動心!玉草好似念咒一般,再一次要求自己下定決心。
懊是她跟木蘭樹道早安的時間了,「好,出發!努力工作!」玉草對自己一聲令下,她提著一桶水,飛快地沖向庭院里那棵高大參天的木蘭樹。
「早安!」玉草一邊高聲跟木蘭樹打招呼,一邊把整桶水往木蘭樹的樹干潑下去,然後,听到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咒罵──
「該死!玉草!」氣急敗壞的樊穹宇站在木蘭樹的樹干旁。
因為心里莫名其妙的煩悶,所以他早早離開花陽樓,來到府邸的木蘭樹下,剛剛他原本靠在木蘭樹的樹干後面沉思,听到那聲早安,正要轉身走出來,結果迎面卻是一桶水,讓他從頭濕到腳。
「對不起!對不起!」樹後怎麼會有人?而且是……樊大人!
玉草連聲道歉,看著水珠從樊穹宇的黑發上滴下來,他那憤怒的面容竟顯得有些滑稽,玉草忍不住嘴角略微揚起。
「妳還敢偷笑!妳真是愈來愈大膽了!」樊穹宇開始覺得是不是他所有白色的衣袍都跟玉草犯沖?但這次他會記得,絕對不把衣袍拿給她洗!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突然沖出來,這樣好了,我幫你洗衣服……」
「不必!」樊穹宇斬釘截鐵地拒絕,一邊用手撥開貼在頰邊的濕漉漉頭發,一邊轉身離開,打算回自己的房間換衣服。
「那……對不起!」不能洗衣服的話,她該怎麼賠罪呢?
「妳的道歉一點用也沒有!」樊穹宇腳步愈走愈快。
玉草急急地跑在後面追。「我的道歉是有用的,同樣的錯我雖然不敢保證不犯第二次,但可以保證不會再犯第三次!上次弄破你的衣服後,我現在已經很會洗衣服了,就像是我也很會做菜……」
「我不信!」樊穹宇頭也不回。
玉草開始有些憤慨,「真的,我會洗衣服也會做菜了,我說的不只是做酥餅那種東西,而是真正的菜,昨天我還特地替你準備一桌子的晚膳,是你自己沒有回來用餐!」
說完玉草就後悔了,不是?定了要把一切都埋進心底,她跟樊穹宇只要當普通朋友嗎?那她還提昨晚的事干嘛?她的小臉略顯怔仲。
樊穹宇听了心念略微一動,他不知道她有替他準備晚膳,他沒有回來用餐,玉草是否很失望……
等等,他不需要在乎任何女子的想法!
樊穹宇不搭理玉草,徑自要往前走,玉草卻小跑步跑到他面前,平舉雙手攔住他。
「真不知道你今天為什麼心情那麼惡劣,難道你跟蘇蘇姑娘吵架了嗎?就算是這樣,人家的道歉也听一下嘛!」
樊穹宇不悅地睨著玉草,看來老霍跟她嚼舌根了,但他為什麼很不希望她知道自己跟蘇蘇的事,更生氣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
玉草看到樊穹宇停下腳步,稍微松一口氣,鞠躬道歉道︰「對不起,我怎麼也沒想到你一大清早會跑回來,更沒想到這個時間木蘭樹那邊會有人,所以無論如何……」停頓一下,「這個請務必讓我幫你洗!」說這話的同時,玉草突然雙手用力扯下樊穹宇濕淋淋的外袍!
用力一扯之後……樊穹宇不見了!
「咦?」玉草心虛地發現,她手里扯下的不是樊穹宇的外袍,而是外袍的一只袖子,因為習武的樊穹宇只要有人突如其來的靠近,他便會下意識地退開,結果,現在樊穹宇正與玉草相距三尺之遙,以震怒的眼光瞪著她。
「該死!玉草!」樊穹宇咆哮道,他發現有玉草的存在,他真的沒辦法安靜地待在冰里頭的世界。
「對不起……我會幫你縫回去。」怎麼又做錯事了呢?玉草的聲音變得像是哀鳴的小狽狗。
「不必了!妳給我過來!」
「為什麼?你不必教我縫衣服,我真的會縫衣服,我上次還不是縫了一只老鷹……」
「妳給我過來!」聲音里的怒氣加重。
玉草略帶害怕的抱著那只白色袖子走到樊穹宇跟前,雖然喜歡他……但憤怒的他……還是好可怕!
樊穹宇嘆了一口氣,接著一邊一只手使力掐住玉草柔軟圓潤的雙頰。
「唔……」臉頰被這樣拉,玉草都不能說話了。
「我教妳什麼都沒用,妳最需要的是好好換一換妳的腦袋!那里頭根本全是豆渣!」說完後,樊穹宇立刻放手,把袖子從玉草懷里搶過來。
玉草一邊委屈地模著自己的雙頰,一邊跟上樊穹宇,「對不起嘛,你要去哪里?」
「去換衣服。」
「讓我幫你。」
「妳不準跟上來!」
「對不起,讓我幫你嘛!」
這樣的對話重復到樊穹宇的房問前,他再怎麼不理睬,玉草還是不退縮地執意跟上來。
樊穹宇真的是服了她!玉草的毅力和纏功都是出奇的堅強,既不怕他罵也不怕他擺臉色,或者是說,雖然很怕他罵也怕他擺臉色,卻還是可以有不知哪來的愚勇繼續糾纏他。
「好吧,妳去幫我準備洗澡水。」
「好,我馬上就去!」玉草興奮地綻開笑顏,快樂地飛奔向廚房去燒熱水。
玉草搬了幾個裝滿熱水的水桶,一一倒進浴桶里,一邊倒水一邊突然發覺不對勁,真是對自己感到無力。
為什麼?樊大人明明就是跟別的女人共度春宵回來,可她怎麼那麼沒志氣,看到樊大人的第一眼,竟覺得非常快樂,什麼事情都可以拋諸腦後……
她怎麼就像只小狽狗一樣,興奮得想巴住主人不放?
玉草,拜托妳!樊大人根本對妳無意,妳有點自尊好不好?不是說要當朋友嗎?對一個朋友妳怎麼這麼熱情?!
嗚……偏偏又做了一大堆蠢事,樊大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自己了吧!
「玉草,水準備好了嗎?」
「好了。」玉草乖乖地替樊穹宇擺好遮蔽的屏風,樊穹宇走進去,任務達成的玉草就要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