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跟女乃娘想來想去,便只有這個方法了,先把陸家姑娘定下來,把榭兒的名字從禮部劃去。
一來,這陸姑娘是假小子,說不定榭兒肯。
退後一步說,萬一榭兒不肯,這陸家姑娘也不會抱怨什麼,她上次沒抱怨,這次更不會了。
「我只說一句,一個母親是斗不過兒子的,不知道陸姑娘信不信?」
陸盛杏想起趙氏明明中意祁姑娘,卻還是因為勝順說了喜歡魯姑娘,給勝順說了魯姑娘,于是她點頭道︰「愛子之心,為母皆然。」
「你懂就好,我就實話說了,我的確不喜歡你,當初要不是郡馬開口,我原本是打算直接發落你到莊子上的,可怎麼樣也沒想到你入了榭兒的眼,榭兒從小吃軟不吃硬,我既然不能強迫他娶妻,只能納個他中意的,否則夫妻不睦,我的心思也是白費,如此,你可願意?」
「謝郡主抬愛,但民女不過是商人之女,眼界狹小,難登大雅之堂,民女不敢再進郡主府。」
埃泰郡主不解,她話都說到這分上了,這丫頭怎麼還是不答應?
「難不成你不喜歡榭兒?」
「蘇科士學富五車,俊秀出眾,自然不會不喜歡。」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女子在後宅實在太苦了,民女猶豫不是因為蘇科士不好,是因為民女害怕。
陸盛杏坦白道︰「民女的母親只有民女一個孩子,從民女有印象以來,母親就是在張羅姨娘,雖然母親說正妻就得有度量,但民女還是覺得太苦了,哪個女人不想生三四個兒子,但這福氣卻不是人人都可以有,以前年紀小想得不多,但現在卻會考慮,丈夫門第太高了,萬一民女又生不出兒子,那可怎麼辦?再說民女家中的兩個姨娘都沒孩子,日子過得苦悶不說,一點盼頭都沒有。」
「你祖母可有為難你母親?」
「沒有,但那也是因為母親門第更高,母親是書香之後,外祖父在潮州為官,所以才能只生一女也不遭白眼,民女想想母親的遭遇,再想想自身的遭遇,萬一入了高門卻生不出兒子,那該如何是好?」
埃泰郡主重重嘆了一口氣,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生了兒子也不是保萬一,兒子要是喜歡上男人,那也是苦啊。
又見陸盛杏一身少年打扮,居然連鞋都是男子靴,可見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已經習慣了,若這假小子能入了榭兒的眼,生兒生女,她都不計較了。
想通了之後,她清清嗓子,又道︰「大黎朝規,郡王的兒子還能降等襲爵,郡主的兒子可不能,既然什麼都沒有,何必一定要生兒子,生下女兒招贅也是一樣,我現在跟老天爺發誓,就算你只生女兒,我也不嫌。」
陸盛杏都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異族流落在外的公主,怎麼福泰郡主這麼努力要說上這門親?連媳婦生女兒不計較這種話都能講,還發誓了。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的回應,福泰郡主又問︰「難不成你還懷疑我的誠意?」
「民女不敢,只不過郡主如此抬愛,民女惶恐。」
埃泰郡主心想︰我也很惶恐啊,你知道一個母親看到兒子房中藏著龍陽春圖時的惶恐嗎?天都要塌下來了!
「老實說吧,陸老太太不過顧念你剛被休,所以這段日子由著你,但若你遲遲不再嫁,底下的弟妹也不好說親,男孩子耽誤幾年不妨,女孩子卻是耽誤不起,為了你底下幾個弟妹,陸老太太也不可能讓你一直這樣下去,遲早會給你說親,到時候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照做了。」
陸盛杏默然,福泰郡主說這話她也知道,雖然大家現在同情她,但家中有個長姊一直待著,的確也不像話,盛梅十五,說親時還能說她剛剛回到娘家,正在調養,便等一兩年盛菊開始說親,人家就會覺得家中長女仍在很奇怪了,正常一點的門戶恐怕不願跟盛菊對親事,甚至會打听她是不是哪里不對勁,所以才遲遲說不出去,再過四五年等到盛桃長大,那直接不用談了,家里有個老姊姊,肯定問題。
「身為女人,你擔心的我都能理解,我可允你不納妾,生女不嫌,三年扶正,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擔心你那小鋪子嗎?外出我也可允。」
陸盛杏的心一跳,如果這些福泰郡主都能允,再嫁給蘇榭,也挺劃算的,就如福泰郡主所說,祖母不可能真讓她一直待在陸家,與其以後時間到了被逼婚配,不如允了,福泰郡主這條件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上上之選。
埃泰郡主監貌辨色,知道她有所動搖,于是笑道︰「你也不用多疑,你入門三年備受冷落卻不吵不鬧這性子我很喜歡,皇祖父身體不好,一切只能從簡,放在別人家只怕要抱怨,我便是喜歡你凡事隨遇而安。」說完,她從頭上摘下白玉蝴蝶釵,放在陸盛杏手中,「這是我當年過門時婆婆送我的,現在就轉送給你了,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不會收回,每一樣我都做得到。」
埃泰郡主親自上門說了陸盛杏這件事,一下子就在陸家炸開了鍋,陸老太太跟李氏自然喜不自勝,女人二度嫁進同一門戶,那是本事,以後人家說起陸家大姑娘,也只會說她有手段,想到煩惱了好幾個月的事情居然是這種結果,李氏高興得直嚷著要上山謝神佛。
佩姨娘也替大小姐欣喜,就申姨娘跟焦姨娘害怕開鋪子的事情變成泡影,心情幾番起伏,直到大小姐後來說一切照舊,這才放下心來。
至于二房可就精彩了,呂姨娘就是不懂,好不容易陸勝順訂了親,不是該說盛梅嗎,怎麼大小姐都要再嫁一次了,盛梅還沒輪到,這得耽誤到什麼時候?
趙氏卻是暗暗捶胸,早知道福泰郡主會來,她就帶著盛菊在園子逛,盛菊今年十四,也差不多該相看人家了,盛菊生得珠圓玉潤,可比盛杏那身板好多了,若是福泰郡主看到,說不定把她們姊妹一起迎入府,將來盛菊生下兒子,讓二房也風光一把。
至于陸大禮才剛剛講過牢獄之災,有時候都還會作惡夢,怎麼樣也沒想到自己又要跟皇親國戚結成親家,而且這次才剛剛定了口頭親,陸老太太就把他叫去罵了一頓,連帶十幾年前沒出息的舊帳都翻出來,讓他從現在開始待在家,哪里都不準去,那些豬朋狗友也不準進來。
陸勝順卻是找時間偷偷去渥丹院跟大姊姊道了歉,隨著年紀漸長,也知道自己當年的行止的確不妥,奈何錯了也錯了,無法挽回,每每見到大姊姊,內心都忍不任愧疚,真沒想到福泰郡主府會再來求親一次,這次他絕對當個好舅子,不惹事。
至于主人翁陸盛杏,則是彷佛在夢中。
回想起來,她都忘了自己是怎麼答應的,回過神來那只白玉蝴蝶釵已經在自己手上。
她早就知道蘇榭喜歡自己,而最近她也意識到自己是喜歡他的,只是門戶相距甚大,沒想到福泰郡主會上門提親——雖然說,是因為許多外力的關系,皇帝病危、她的年齡、弟妹的婚事,這些都擺在眼前,但以結果來說,是好的。
即便她覺得福寨郡主並沒有完全說實話,但誰又沒有一點秘密呢,她允了自己提都不敢提的,既然喜歡蘇榭,福泰郡主又給了自己很大的空間,她終究是要成親的,與其嫁給媒婆相中的,不如嫁給自己喜歡的。
第7章(1)
「小姐,蘇爺的小廝又送東西過來了。」舜英說著,奉上一只鶴紋木盒。這匣子陸盛杏不陌生,他到江南後,每次都是拿這匣子裝東西給她,她取出後,那空匣子再讓小廝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