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一下。」他走在前頭,不時往後叮嚀。「注意腳下,不要滑倒了。」
「好。」她穩住身子。該死!罷剛差點滑了一跤。
「還有,走快一點,暗巷里通常不安全。」他是因為她一路喊著腿酸腳疼,又不肯讓他「服務」,才勉強選擇這條路。
小巷弄里地面陰濕,有股不好聞的氣味,這里大概是各間食店的後門小巷,所以看起來怪不衛生的。
就在乃菱小心翼翼地踩著高跟鞋往前走時,她突然有種被擠推的感覺。直覺到不對,正想轉過頭,立刻就听到一聲大喝。
「不要動,把錢拿出來!」
兩個囂張的歹徒無聲無息地出現,一個拿著槍,一個在後頭虎視耽耽,另一個走上前,用力拉扯她的提包。
「放手!」小巷弄里只容一個人走過,要靠小郎君擠過來打架,她不如自立自強。「叫你放手,听見了沒有?」
她悍得不得了。提包里,有一包沉甸甸的首飾,是陽光社區的幾位婆婆媽媽托她挑的,怎麼可以白白便宜了這兩個宵小之輩?
那個行搶的歹徒,大概沒想到這女人會如此頑強,死都不肯松手,硬是使出蠻牛力,跟她拼一拼。
「快住手!」,壓根兒沒把歹徒看在眼里。
只見他從地上抬起兩根被丟棄的筷子,林林兩聲,兩個歹徒立刻發出哀嚎。
「啊,痛死我了!」槍技落地。
歹徒松手,乃菱一個用力,順利搶回提包,踉踉蹌蹌地往後倒退,正好跌入他的懷里。
「怎麼回事?」她都還沒使出野貓撒潑的真本事,事情就結束了?
她有些惋惜,定楮L看,卻發現對方的虎口,都被竹筷子貫穿過去。
「哇!」她都不知道,原來她的阿娜答神功蓋世啊!
「不識相!」周克輔冷冷一呼。「想行搶?等八百年再說吧!也不想想我以前都是用這一招,對付逃跑的小豬。」
他的眼眸綻著冰厲的光芒,不透一絲熱度,直叫人從心底打起寒顫。
「快走!」深知自己出師不利的歹徒,歪歪斜斜地跑了出去。
「吱!玩具槍!」周克輔長腿一踢,那支唬人用的槍技立刻飛進臭水溝。
乃蒙慢慢地回過頭,就著微光,偏頭打量小郎君。
「‘逃跑的小豬’?」她應該沒有听錯才對。周克輔在心里暗暗叫聲不妙。他剛才在不意間,透露了什麼?
她狐疑地看著他。「你是森林王子嗎?」
「……」他不說話。
「不對,我怎麼會問這種蠢問題?」她拍了下額頭。「森林王子通常很愛護動物,絕對不會對小豬痛下殺手。」
「……」他還是不說話。氣氛難堪地沉默著。
「還是,你以前從事屠宰業?」她想了想之後,又問。
他的眉角報明顯地抽搐一下,然後迅速——也可以說是尷尬無比地看了她一眼。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他……看起來像殺豬的?
周克輔從來沒有這麼疑惑過,自己的外貌給人的感覺。
他……以前是在屠宰業「服務」嗎?
乃菱滿腦子昏亂,一路愣頭愣腦地走進酒店,回房間休息,不是說她有職業歧視啦,只是……跟一個殺豬拔毛的人談戀愛,感覺上總是怪怪的,好像很浪漫的樣子。
「我們需要談一談。」她坐在床邊,抱著提花枕,悶悶地道。
「的確。」他也同意,「談一談」本來就是地暢游香江的重點任務。
很好!乃菱吸了一口氣。
兩個人難得意見一致,于是她起身,與他一人一邊,各自佔據一張宮廷椅,打開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
「仔細想想,你好像有很多秘密瞞著我。」她說。
「仔細想想,你有很多話不願意跟我說。」他也說。
唉,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兩個人先是一愣,然後反射性地問道︰「誰要先說?」
「我先說。」先搶先贏!
他一路都走「裝傻」路線,這回,她才不會再讓他隨隨便便地混過去哩!
「我先說。」他也下海來搶。
不管乃菱心里對他積了多少疑惑,那都得先靠邊站!
打從一開始,有話要問的人就是他啊!要不是對她心軟,舍不得把她吊起來毒打拷問,還用落到今天這個搶話講的局面嗎?
「讓我先說!」她桌子一拍,登時蠻橫起來。
「我才要先說。」他只是從坐姿改成站姿,威迫力便十分驚人。
不過,她可沒被他唬住。「奇怪了,你的紳士風度跑到哪里去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有紳土風度了?」他反問。
乃菱氣呼呼地瞪著他,腮幫子鼓得像河豚。
「我——」他起了話頭。
很好,他是打定主意不讓了,那就兩個人卯起來一起說,看誰比較嗆!
「我以前都不了解你。」她扯大喉嚨,首先劈他個頭昏眼花。
「我以前都不了解你。」他輕輕松松,毫不費力就是個「大聲公」。
咦?要說的話還是差不多?
「有關你的過去,家庭、職業、背景什麼的,從來都沒听你提過。」
「有關你的過去,父母、際遇、回憶什麼的,從來都沒听你提過。」
耶?兩人的牢騷還真的相差無幾耶!
乃菱指著自己的鼻子。「你還有什麼好問的?在你面前,我就像個透明人,什麼底牌都讓你模得一清二楚,我有刻意隱瞞過什麼嗎?抱歉,沒有!」
周克輔眼色復雜地看著她,沉默地落回原座。
第六章
乃菱跳起來。哈哈,她佔上風,她取得優先發言權了!
「但是你從來沒說過自己的事,在香港有一堆人認出你來,你也數敷衍衍地混過去。奇怪了,你是無端端從花崗岩里蹦出來的嗎?干嗎那麼怕我問?」
「你……」他揚起頭,目光直勾勾地盯住她。
「你什麼你?既然你想知道我的過去,那我就說給你听,不過你可要切記‘禮尚往來’的原則啊。」
她踱來踱去,開始簡述自己的前半生。
「我,傅乃菱,行不改名,坐不改性。早年父母雙亡,和笑笑一起被外婆帶大,等到我們長大後,外婆將兩方父母遺留下來的財產交給我們,我跟笑笑就在陽光社區定居下來。」她頓了一頓。
「在你出現之前,我就一直都持在‘風雲’。附注︰我從大學一畢業,就進這個公司了。再附注︰我從來沒踏出過台灣,不可能像你一樣,發生在香港被一堆人認出來的情形。」
她腳步一頓,眸中有琉璃般的光彩。
「你呢?」她笑容滿面地宣布。「換你說了。」
他保持沉默,強烈地希望指間有一根煙。
「每個人都有過去,不可能就你沒有。」她循循善誘。
他還是不說話。
乃菱的耐性被用完了!「從事屠宰業又沒什麼好可恥的,你就老實承認啊!」
他沒有被激怒,相反的,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故意甜甜一笑,甜笑正是她發怒的征兆,但他也回以雍容的一笑。
就在她以為他正要承認或者否認的時候,他開口了。
「怕坐飛機也不是件可笑的事,你何不老實承認,別再試圖隱瞞?」
啪喚啪嗓,體內有幾條神經線裂開了!
乃菱笑甜甜的粉驗,立刻拉長成晚娘臉孔。
他竟然敢——就這樣隨隨便便地把她的罩門戳破!
「你的‘恐機癥’,明明是有原因,但你卻粉飾太平,把自己的過去介紹得完美無缺,這算哪門子的坦白?」他不容情地說道。
乃菱傻掉了,他怎麼、怎麼可能知道……
突然間,她若有所悟,撲過來揪著他問。
「笑笑把我的秘密都告訴你了,對不對?這次‘魅力香江自由行’也是她搞的鬼,是不是?」她就知道、她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