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去安撫他、討好他,她自己的心情已經夠惡劣了,再見到柳絮英,那記憶里的黑暗正一幕幕的揭起。
母親啊!她一輩子可憐的守候著一個背影,一個永遠把她放在心里最角落的男人,一個遭辱罵的身分。
愛上一個男人,為他妥協,居然使她變得如此卑微,她為愛情離家遠走,和親人好友斷絕往來,卻一人孤孤單單的死去。
最終,也只是落得一句活該,一個不被同情的下場。
兩人坐上車,不知過了多久,他停下車,從背後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頭上,她掙扎一下,他仍堅持抱著,她也安靜的靠在他懷里。
「和我這樣一個壞女人一起,你不怕辱沒你的格調?。」她終于開口。
听她清冷的聲音,他有了一絲笑意。「我從來也不是個好男人。」
她的身體不再僵硬。「我原諒你了。」
背後的男人挑眉。「我該謝恩嗎?」
他們都心知肚明,知道說的是那夜發生的事,對他而言,道歉一次已經足夠,她也不想再逼他。
「那些男人是誰?」
「什麼?」
「那些妳搶的男人是誰?」
她抿唇笑了,或許是他仗義出現,或許是他話里的醋意,也或許是他在此時進駐了她心里最柔軟的角落,她竟覺得有些輕松。
她坦然的面對他,「我沒搶,是他們自己巴上來的。」
他慢慢的摩挲著她的臉,有些隨意的、「妳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人。」
她保持沉默,等于間接承認這句話,不論明示或暗示她確實對那些男人有鼓勵過。
他輕輕哼了一聲,唇栘到她的耳朵,有一下沒一下的逗弄她的耳垂,一抹潮紅漸漸染上她的臉頰。
「倒不見妳對我下過那些功夫。」
「只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身分。」她平心靜氣地。「他們都是我姊姊的男朋友。」
他的語氣里沒有預期的嫌惡,甚至輕笑了幾聲,埋在她的頸項間,模糊的發出聲音,「可愛的阿輕,用這種方式去報復妳姊姊,嗯?」
她更輕松了,不在乎在他面前表現最差勁的一面。「當你從小受氣到大,你就會去做一些事情去對付他們,好保護你自己。」
他嗅著她的氣息,那是屬于她獨特的味道。「和我們這群堂兄弟比起來,妳善良的像天使,妳該學著怎麼更殘忍的痛下殺手。」
她的小奸小惡和他相比,簡直是太小兒科了。她的笑意更深了。
她的笑容讓他一時失神,他親吻著她的臉,要擷取那份美麗。「她羞辱妳,妳想要怎麼對付她?」
他的話語雖然輕柔,但卻再認真不過,令她機伶伶的打個冷顫。
「不用了,我並不想真的傷害她。」她靜靜的說︰「她……也是個受害者,她也不想要有我的存在。」
他沒應聲,而她安心的將自己靠在他懷里,感受著此刻難得的靜謐平靜。
「告訴你一件事。」她輕聲說。
「嗯?。」
「那些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他嘆氣了。「我該送妳一塊好人好事的匾額。」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妳笑起來真好看。」
她微嗔,瞥見那黑眸眼里,有雨簇小火焰熊熊的燃燒著,、渴望、溫情……就那麼毫不掩飾的浮了上來。
她有種暈眩的感覺,頭重腳輕的,像宿醉未醒,又像初入夢境。
為什麼,她竟有種落入牢籠里的感覺?
遇到翟律之後,生活永遠不會單調,永遠會有一連串的驚喜和驚嚇伴隨而來,以前平靜的生活,現在想來根本是天堂。
清早,在翟律走了之後,她的小洋房迎進了第一個客人,一個意料之外的客人。
眼前的女人端莊美麗,看來保養有術,讓人猜不出年紀。她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眉宇間顯見精明干練,那對又黑又亮的眸子有幾分的熟悉。
「妳是柳小姐吧!我是翟屏玉,是翟律的二姑。」她含笑的表明身分。
「請坐。」柳輕端上茶。
這里是她的地盤,豈有氣勢比客人弱的道理。她禮貌的款待這位翟家人。
她選在翟律出門沒多久的時間上門,刻意的避開翟律,她的來意並不難猜。
原來,她就是翟屏玉,朱氏企業的大少女乃女乃,有人暗喻她是王熙鳳,她精明能干,對自己的娘家也有很大的影響力。
不知道翟律做了什麼,居然引來了翟家的人,而來的,居然會是翟屏玉!
「柳小姐,妳很漂亮很迷人,難怪阿律那麼喜歡妳。」她溫柔淺笑,白皙豐腴,十足貴婦人的形象。
柳輕斂下眼睫,聲音仍是平靜︰「您可以直接說明來意。」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她退下了笑意,眸中精光畢現。「阿律年輕有能力,在叔伯長輩們的眼里,他已經是未來的繼承人了。」
翟屏玉的話已挑明了外界多年的猜測,原來,表面的紛擾也只是煙幕彈,在翟家大老們心里早有默契,新一代的接班人已非翟律莫屬。
「是男人就離不開女人,就會有些風流韻事,看來阿律對妳是有幾分真心。」
柳輕面無表情,只是安靜的听著。
「令尊和翟家也有一些生意往來,我曾見過令尊,他是個聰明精明的生意人。」
柳輕的神色更加淡然,強掩住心里涌生的各種滋味,翟家顯然已經打听清楚她的身家背景。她柳輕何德何能,能讓翟家做到這種程度?
「柳小姐也算出身商家,就該明白,翟家是不可能接納妳的,妳就算勉強踏進這個家門,日後,也有妳苦頭吃。」她單刀直入,一對銳利的眼光正炯炯有神的盯著她。
她一開口,便表明了翟家人的立場,她說的雖然平和,但用意卻尖刻之極,看來,男人一時的風流可以接受,除此之外,要什麼都不可能。
「有位顧意柔小姐的出身、外貌各方面都很不錯,與阿律很相配,他也該結婚了,他的婚事我們都不知道催了幾次了。」
翟屏玉步步進逼,將柳輕和翟律之間化為一時的風流韻史,又提到她父親,暗示她的表現將決定父親企業的命運,最後終于點明來意,原來,他們早已為翟律決定了對象。
她懂了,翟家男人善于權謀恐嚇,原來是家學淵源。
「事實上,我也很困擾。」她向來不是善男信女,更不會任人欺到頭上。「我並不想和翟律有任何的牽扯,現在的關鍵不是我,而是翟律,只要他放手,我會很痛快的離開。」
翟屏玉深深的看她一眼,浮起一個別有深意的笑意。「有時候,當人一頭熱做一件事的時候,是要別人狠狠的潑他一盆冷水才行。」
而她把這工作交給了她。柳輕冷笑,他們居然從她這里下手。
這一生,她原也只想平靜的過日子,也不想淌這一攤渾水之中,但她已置身其中了。
「我並不需要給您承諾,翟律要怎麼做,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柳小姐,妳確實很聰明又迷人。」翟屏玉起身,向她含笑點頭,「如果是換另一種處境,我會希望妳是翟家的媳婦,我很中意妳。」
但是沒有另一種處境,她們活在現實不過的當下,所以,她沒有機會。
把人打發走後,柳輕的心頭卻像重重的壓著什麼。
她拿起剪刀,慢吞吞的剪著他的衣服,剪得很仔細,非得剪得破破爛爛不可,他的名牌衣服在她的剪刀下,三兩下就變成了破布一堆,被她剪得一件不剩,最後她再將裝好的一袋袋碎片塞回衣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