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的表態?他至此仍不肯放棄?她深吸口氣,徹徹底底,再也沒有如此刻清楚--他,不再是現在式,他自此要從她生命中遠揚了。
「我永遠也不會沒名沒分的跟著你。」她字字鋒利如劍,孤誚冷絕。「我永遠沒法子在世人面前站在你的身邊,這對我就是一個羞辱;而你,又把另一個女人置于何地。」
她慢慢的月兌下腕上的玉鐲,他的眼瞬間瞇了起來,彷佛她的愛,也緩緩的退下了。
她的掌中托著那方清池。「翟律,還給你了,這不是我的玉。」
「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都不收回。」他清冷深邃,似一層薄冰,墜落,只是遲早的事。
「我執意要還的東西,也從來都不拿回。」一抹笑飄忽的閃過。「那我只能這麼做了。」
她緊握住玉鐲的手高高的揚起,再狠狠的摔下……
鏘!
清脆的玉碎聲恍如響雷,震醒了一切的混沌,價值連城的美玉就在瞬間摔成粉碎,變成了廢物。
這是她的選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寧可決裂也不苟全。
狠,他狠,她更狠。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這個女人確實愛他,正因為愛他,所以容不下一點點的不完美。她的飄渺冷漠、她的漠不關心,確實讓他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在此刻,兩人還來不及更進一步,就已經斷了。
愛情向來是易放難收,放時如水庫泄洪,收時又像江河瓢水,難啊!
「人都說我冷酷絕情、鐵石心腸,阿輕,妳更狠。」
她冷冷一笑。「我也不想,只是你逼得我走投無路。」眼睫一揚,曾令他心醉神迷的美眸里淨是冷冽絕情。「從此以後,你和我,形同陌路了。」
她轉身就走,背影孤絕,背脊挺得筆直,飄揚的發絲遮住半邊容顏,掩去了落在頰邊,在夜風中已被風干的淚痕。
花東海岸。
黃昏時分,一輪火紅的太陽綻放著最後的余暉,天際染滿了各種絢麗的色彩,海面上幾只海鷗低空飛翔,不知名的鳥兒長嘯著,海邊的風甚大,呼嘯過耳,令人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沙灘上有個娉婷的人影獨行,黑瀑似的長發隨風飛揚,她有時停下腳步遠遠眺望海面,有時一人低著頭靜靜追逐著海浪。
看來像是走累了,她躺在沙灘上兩手大張,任潮水涌來,拍打她的腳。
沒有選擇遙遠的彼國,只在東部的一處偏僻海岸,她將自己放逐在天地之間,在海洋的懷抱里,听著浪濤聲不斷,只有她一個人,隨便天地怎麼變化,管他天崩還是地裂。
她做不到看破紅塵,就讓她一個人暫時靜靜待著吧!
「這地方就算養老,也未免太過單調了。」
低沉的嗓音,熟悉得太令人心悸,她倏地睜開了眼,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低俯著身看她。
因他背光,柳輕一時看不清他的臉,待幾秒鐘後,他臉上的輪廓漸漸清晰,她的心才由高處緩緩跌落。
看進了她眼底的失落,翟浩高挑著眉、「怎麼,看到我就這麼失望?」
她沒說話,也懶得起身,照樣保持仰躺的姿勢,倒是他坐到她身邊,也看著眼前的黃昏,這是相當美麗震撼人心的一幕。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當我存心想找一個人的時候,就算上天下地也要把他揪出來。」
而她是他執意要找到的人。
不知道他是什麼來意,她只是沉默,等著他自己先開口。
他點了一根煙,深深的吸一口,再重重的吐出,任煙霧在兩人之間彌漫,此時,輕風揚起,撩起了她的長發,也吹散了那陣陣的輕煙。
「他不會來找妳。」
「……」她忍住沒有開口。
「我很好奇,妳可以逼他到什麼程度,能讓他讓步到什麼程度,柳輕,妳是第一人。」
他知翟律甚深,了解的程度超過世上任何一個人,而翟律對他亦然。從一開始,翟浩一和她接觸,就引來了翟律的憤怒。
「你說,你們兩個是死對頭?」
他笑得瀟灑迷人,吐出的話語卻血腥冷血,「我相信,我是他最恨不得除掉的一個人,只要有開價可以讓我在這世上消失,他會很痛快的付款。」
這是什麼樣的關系?這兩個男人在骨子里極其相似,既是兄弟,又是對手,彼此互相欣賞,又互相痛恨,他們一手緊握,另一手卻互掐著對方的要害。
她怔忡的樣子讓他失笑。「親愛的,妳以為妳的男人是個溫柔的小綿羊嗎?」
「你也並非善類。」
他仰頭大笑。「上周,我幾筆合約被他搞砸了,是他做的手腳,這是他的回禮。」
她蹙著眉。「你做了什麼?」
他笑的魅力耀眼。「我只是鼓動一些人,讓他下定決心快娶顧小姐。」
原來,他也摻了一腳。復雜的翟家人,奇怪的兄弟關系,糾纏的愛情,利益的傾軋,好混亂,她怎會陷進了這一團混亂中?她只覺得頭痛欲裂。
「愛情不是都在經過試煉後才更顯堅貞嗎?親愛的,妳該歡迎這樣的試煉。」
這兩個兄弟都討人厭,他挑撥一些人,甚至以此為樂;而翟律,他冷酷,他用極端的方法來逼出你的極限,和他在一起,就像洗三溫暖,前一秒在幸福的天堂,下一秒就可能被打入無間地獄。
「如果是我,我絕對會選擇妳,柳輕,妳太讓人著迷。」
她抬頭看他,見他一對黑亮雙瞳緊緊的瞅著她。他是一個這樣出色的男人,為什麼她沒有早點遇到他?為什麼她的心就是落在那個混帳男人的身上?
「親愛的,我說過了,別這樣看一個男人,他會為妳粉身碎骨的。」他的手輕撫她的臉。「尤其在妳不打算回報的時候,那看來更殘忍。」
她撇頭,避開他的手。「你走開,我受夠你們翟家男人了,我不招惹你,你也別來招惹我。」
他哈哈大笑。「親愛的,已經來不及了,妳的身子已浸在水里,就算抬起了一腳,也救不了另外一腳。」
「我不想這樣的。」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她的沮喪更深。
他微笑。「投靠我吧!我可以保護妳。」
「他會把你大剁八塊後再碎尸萬段。」
「妳值得這一切。」他仍是漫不在乎的。「我喜歡妳,即使得引起戰爭。」
她有些茫然。「你會惹大麻煩的。」
「柳輕。」他宣示。「他能給妳的,我都能給,而他給不了妳的,我也能給。」
她抬頭看他,他灼然璀璨,耀眼不凡,一對黑眸深幽漂亮。
「何必和他廝混下去?妳要的名分我能雙手獻給妳,妳要專一的愛情我也能給妳;我的財富並不遜于他,等我把他踢下翟家繼承人的位置後,任何人都得向妳俯首稱臣,即使打斷他的腿,我也會讓他向妳下跪。」
她茫然了,眼里寫滿一個女人最絕望的愛,那說清了一切該說與不該說的。
她顫著唇瓣,努力了好幾次,終于,輕輕吐出兩個字。「晚了。」
話語雖輕,卻帶著千萬噸的重量砸下來,痛不欲生。
早已經注定了結局,愛已覆水難收,不管她願不願意,她已經愛了,就只能往前,不能回頭,不會後侮,也沒有後路。
他雍容尊貴的面容上隱隱有著黯然。「我一生中最不服氣的人就是他,他只比我早生三個月,就注定我要叫他大哥;他此我早認識妳,妳的心就放在他身上了。」
他的話听來有些好笑,她想笑,但沉沉的笑不出來,他的嘴角雖然帶著笑容,卻是苦澀而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