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好不老實 第5頁

一路走著,她對這個男人多少也有些了解,他很安靜,謹守禮教,不曾對她有過任何一絲不合宜的舉動;她還知道,他總愛盯著她瞧,一雙火炬般的目光總是繞著她打轉。

她該尷尬、她該不悅,但是,當她捕捉到他的視線時,他眸里隱約的情意,卻讓她有種淡淡的喜悅。

她的頭巾松開了,如瀑的長發散落了下來。

她將布巾折疊成三角形,俐落地將長發包好。在這段旅程中,雖然諸事不便,但她適應得很好,緊湊的行程雖然稱不上舒適,卻也沒有想象中那般顛簸難受。

日頭正熾,熱得馬兒也提不起勁兒趕路,祥子找了個小樹林讓兩人稍作休息,囫圇地吃了點干糧。雖然氣溫正高,但因為挨著河邊,又有大樹遮蔭,在蟬聲喧鬧中,反而有股沁人心脾的涼意。

在夏日的午後,南風拂面吹來,使她覺得更困了,倚著樹干,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睜眼時,卻見仍是日正當中,想來,她也只是打個小盹,但精神已是大好。她環顧四周,只見祥子坐在她附近,正聚精會神地用把小刀在雕刻什麼似的,見她醒了,就將東西往懷中一揣。

一連兩天,總見他趁著閑暇時,用小刀雕刻著什麼東西--就像現在,在這個荒郊野外的晚上,只見他就著火光,低頭仔細審視著手中的東西。

一見桔梗走近,他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她。「這給妳。」

那是一根木簪,樣式古樸而雕工精細,簪頭刻著花朵模樣的細致紋路,木頭上仍殘有他大手的溫度,她的手撫過簪子,一股暖流也緩緩流過心底。這粗魯的大漢啊!竟也有著心細如發的一面,不去細究他送東西的原因,只覺得心里一陣感動。

他不安于她的沉默,這才困窘地發現那簪子是如此寒傖,配不上她的美麗雅致。

她放下了頭巾,披散著瀑布似的長發,她慵懶地梳理著頭發,把長發綰起後,再以木簪固定好。在火光的照耀下,平時端雅雍容的美貌更添了幾分柔媚,雪白的肌膚染上了一絲紅艷,一時之間,他竟看呆了。

「好看嗎?」她笑靨如花。

他微微漲紅了臉,一時有些結巴。「好……好……好看。」

他炙熱的眸光讓她心頭一顫,將他笨拙的模樣看在眼里,心頭漾起喜悅。

在這夏夜時分,偎著燒得正旺的火堆,只覺涼意稍減,但听著蟬鳴蛙叫,伴荽遠方的狼嗥,仍是感到幾許荒涼。

「別怕,這里的狼很少出來傷人。」祥子撥弄著柴火,靜靜地道︰「以前這里來了很多的獵人,把狼差不多都獵光了,所以現在狼變得很少。」

「你以前來過這里?」桔梗對他過去的經歷,一直感到好奇。

「來過。」他仰頭灌了一口酒。「四年前路過時,這里的狼很凶悍,天黑時甚至沒人敢走山路。」

環顧四野,山區里一片幽暗寂靜,顯得有些嚇人。

「駱駝長什麼樣子?」她連狼都未曾見過,自然也對駱駝這種陌生的動物感到好奇。

「一種很高大的動物,背上有一兩座小山似的肉峰,要穿過沙漠全得靠牠。這些駱駝既能吃苦耐勞又耐渴,只要給牠們一點水、一點食物,就可以撐上好幾天,沙暴來臨前,牠還會示警,沙漠里再也沒有比牠更可靠的動物了。」

她听得興味盎然。「你多說些給我听。」

看著她期待的眼神,他咧嘴一笑。「我們拉駱駝行走沙漠的時候,有時候會遇到一種現象,就是在一片黃沙中,突然會出現一些不存在的東西,像是綠洲、城鎮、商隊等,但一直往前走到那兒時,卻什麼也沒看到。有些人一直追逐著那些幻影,最後就迷路了。」

她听了大為驚奇,他也好興致地繼續講著,講沙漠的日出、日落,講蒙古的那達慕節慶,還有走過戈壁沙漠的各色人種,像是美麗的維吾爾族,穿著長袍的大食人,宗教信仰特別與眾不同的回回人,听得她心醉神迷,大為傾倒。

「這世界這麼大,還有好多地方我沒有去過,好多東西沒看過。」她幽幽一嘆。

他淡然地說︰「窮人家的孩子早早就得當家,因為窮才必須奔走天涯,不然誰願意離鄉背井?只怕妳這富家千金是不能理解我們窮人家子弟的心情。」

他話里的蒼涼讓她的心為之一酸。

「我的老家在山西,那里山窮人貧,山西人都往外地去走山口,賺了錢就回老家蓋起深宅大院,那宅院的氣派在江南還沒有幾戶人家能比得上。」

她對他的話頗不以為然。「人人都說天下最富在江南,你還道是在山西。」

「那妳就不知道了,江南富雖富,但山西的那種富是妳想象不到的。」

她目光流轉,輕聲地笑了。「等你做生意賺了錢,也要回老家蓋起一棟大宅院了?」

他爽朗一笑。「那是自然,落葉就得要歸根。」

她注視著跳耀的營火,火光照著她的臉,在她眼眉下映出陰暗不明的影子,讓她看起來有種獨特的魅惑感。

「妳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趕路。」祥子催她去休息。

她依舊睡在馬車里,他謹守著禮教,就守著火堆,背對著馬車守夜。

他高大的背影讓人安心,才沒有幾天,她已經開始習慣看著他的身影入睡,更習慣了處處依賴著他。

「這位大哥,馬家寨要怎麼走?」

「你要去的馬家寨還要再過兩個山頭。」祥子低聲地回道。

「兩年前我來的時候,記得是往南走,過了兩個村之後,得再過一座橋……」

「是往西走,約莫三十里地。」祥子的聲音听來有些緊繃。

「……」

車外傳來模糊的談話聲,心里奇怪著祥子在和誰說話,桔梗便掀起布幔往外看了出去。

一個瘦小的男人騎在馬上,狹長的眉目、塌鼻,目光飄移不定,看來總月兌不了幾分草莽氣息,他猥瑣的模樣,讓她心里升起了三分厭惡。

他一看到桔梗,狹小的眼楮里立刻發出幽光,兩眼都看直了。

一副寬闊的肩膀擋住了他的視線,面對著祥子警告的眼神,他訕訕地笑了。「那姑娘真是個天仙美人。」

「她是我妻子。」祥子沉聲響應道。

「啊……原來是夫人啊,真是……真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但他嘿嘿干笑著沒說出來。

可惜啊!可惜,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怎麼會嫁了這麼個普通的莊稼漢。

那寬闊的肩膀同樣地也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放下布幔,躲回了車里。

「你們兩位要往哪去?」那男人又問。

「就在前面村子里打尖,明天再沿著官道趕路。」祥子不疾不徐地說。

等那人走後,祥子趕著馬車向前走了一里左右,突然掉轉了一個方向,不走大道,專往林間山路走去。

當祥子說她是他的妻子時,她只覺得奇怪,但他眉宇間的嚴肅卻讓她沒再多說些什麼。

當晚,眼見夜幕已經低垂了,馬車上的她已被崎嶇的山路給顛得渾身快散了架,山路益發難走,天色也越見暗沉,但祥子卻一點兒都沒有停下來歇息的意思,徑自拚命地驅馳著馬車,一語不發地緊繃著一張臉。

他拿著鞭子往馬身上一抽,駿馬嘶鳴了一聲,又加快了速度,只見四蹄如飛,在山道上飛快奔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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