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愛宅女 第2頁

他是個痛苦的人,在他的世界里父不父,子不子,他沒有悲觀的權利。

自認冷酷的他,滿心的陰暗漆黑,沒染過其它顏色,直到今天,幾張繽紛插畫闖入他的眼,讓他寂寥的心有了波動。

他不禁好奇那位插畫家的世界是否像她的畫那般耀眼燦爛?而她的人是不是像陽光般明亮?

安東告訴自己,他真的只是淡淡地對她有些好奇而已。

她似乎很愛笑。

那張笑臉彷佛能讓日月星辰的光相形失色。

他甚至覺得,她明白她的笑靨有多大的渲染力,因而將笑掛在臉上當成武器,讓所有靠近她的人一眼就被那朵燦爛張揚的笑花收服。

這是安東對她的第一眼印象,站在套房門外的他,正對那張笑顏呆怔半晌。

她竟比她的畫還要繽紛燦爛,這是閃過他腦海的第二個念頭。

不是說她用五顏六色妝扮自己,事實上,她的穿著很居家,一襲鵝黃色棉質連身裙,長度及膝,素淨的臉上沒有絲毫粉妝,兩邊顴骨有些小雀斑,除此之外,她的膚色白皙清透。

而她整個人最明亮耀眼的裝飾,就是臉上的笑。

門內的方安淇有些不好意思,她剛忙著一件Case,忘記在約定時間前換裝打扮,挺失禮的。

她下意識撥撥亂發,開口問︰「安東先生嗎?」

七點是他們約定的時間,現在六點五十。學長說,安東先生是個守時的人,通常只會早到或者準時,不太可能遲到。

「對。」安東回應,收斂了游蕩的心神。

「不好意思,讓安先生親自跑這趟,因為學長在電話里說得很急,我也不知道該帶哪些作品,謝謝安先生願意親自來,這樣方便直接看所有的作品。」她笑容燦燦,退了兩步,「請進吧。」

安東沒說話,踏進小套房在門前換上了室內拖鞋。

套房陳設很簡單,一張擺在地板上的床墊,鋪了花色中性的水藍、深藍格紋床包,床對面整片牆是書櫃,床旁有張L型大計算機桌兼作書桌。

房間角落有個迷你型流理台,一旁有微波爐和熱水瓶,以及單門冰箱。

安東目光回到L型桌子,桌上擺著方形相框,相框里不是照片而是一幅手繪花邊圖樣,中間一行娟秀字跡寫著——

痛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

安東怔愣了下,走向桌子,沒出聲詢問便徑自拿起相框。那行字底是白色,字體外圍由淡紫色往四邊擴散成深濃的紫,花邊是或紅或藍、或大或小的百合花葉編繪出的圖樣。

艷麗的花色,襯著那行沉重的字。

男人神情染上幾許復雜,轉頭望向站在他身後與他保持一小段距離的她。

「呃……那是一位德國哲學……」方安淇開口想解釋那句話的出處。

「尼采。」安東簡潔地接了話。

「對,是尼采。你也知道。」她笑著走向他。

「我辦公室牆上也掛了這句話。」

「真巧。」臉上笑容擴大。

「妳為什麼挑這句話?這是妳寫的吧?」安東犀利的目光直瞅著她,像是想看穿她。

……在她身上沒有絲毫痛苦的氣息。

「沒特別原因,只覺得這句話很能激勵人。字是我寫的,旁邊的圖也是我畫的,如果你喜歡可以送你。我想,這句話對你有特別的意義,你應該是……」她忽然住嘴不說了。

安東看她低下頭,像是小孩知道自己說錯話的模樣,他沉默幾秒,接她的話說︰「我應該是個痛苦的人——是妳剛想說的話吧?」

方安淇抬頭迎向他的視線,笑了笑,算是默認。

兩人挨過幾秒沉默,她收住幾分笑,面色透著淺淺尷尬,聲音卻十分柔軟,「安先生應該是個痛苦的人,我想我不會看錯。人要看開些,才能快樂。」

說完,她朗朗展開笑容,彷佛想將快樂分給他似的。

「妳為什麼篤定我是痛苦的人?也許我跟妳一樣,只是覺得這句話能激勵人。」安東沒感染到她想傳遞的快樂,反倒皺緊了眉頭。

她有片刻沒出聲,只是睜著明亮雙眸看著他,想了想,她才溫溫開口,「我有個特別的職業病,會自動將人代換成顏色,對我來說,你身上的顏色是墨藍色,中心墨黑,外層調著深藍,深藍表示痛苦憂郁,墨黑則是你的陰暗面……」

「妳不怕拿不到Case?」直接打斷她的話,他厭惡被看穿的感覺。

「我說話太直,惹你不高興了。」她撥撥前額劉海,面色微紅,「學長也念過我,要我別老是直來直往的說話,容易得罪人。」

她輕輕嘆口氣,眼色明亮的望著他,語氣起了轉折。

「可是我覺得人生太短,彎來折去說話好浪費生命,我寧願把珍貴的腦細胞用在我喜歡的事情上,而不是浪費在該如何說話才不會得罪人這種小事。我知道你可能會不高興,但是……」她聳聳肩,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安先生,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是,我要很快樂、很快樂地過日子,而且要活得很長很久,不想為了別人而顧慮太多。我是個自我的人,如果幾句話惹得你生氣,不把Case給我,我也不會怎樣。」她笑說。

「妳跟陳劍文很好?」安東突然問。陳劍文是幫方安淇引線的公關組長,這問題顯得有些突兀。

她神色復雜幾分,看他的目光卻依舊澄澈清明,「學長一直很照顧我。」

「你們在交往?」

「沒有。他追求過我,但我拒絕了,我對他沒有那種感覺。」

「妳喜歡哪一類型……」安東直覺想問卻沒問完,因為意識到問題越界了。

「像你這型。所以對你說話,我會更直接。」她笑顏盛綻,語氣輕松,彷佛她剛剛說的話,只是在聊今天吃了什麼。

安東怔愣,她的直接、坦白,讓他一時無法做出反應。

「安先生放心,你只是想問我喜歡哪一類型的男人,而我也只是干脆地回答你,是你這類型,不代表我已經喜歡你。」他詫異的表情太明顯,她只好開口解除尷尬。

「我已經有未婚妻。」許久,安東才回說。

他很困惑,被胸腔包裹住的心髒,怎麼好似鬧了場地震?當她笑著說「像你這型」時,他的心,剎那間轟轟像雷鳴作響。

「我剛說的話,你沒听懂嗎?」她的笑轉為溫和。

第1章(2)

安東沉默,想起下午陳劍文概略介紹了「方安淇」,二十三歲,跟陳劍文同樣是台灣第一學府企管系,大二開始學插畫,大四接了幾件出版社Case,市場反應不錯。

畢業後,她曾在某大企業工作半年,但不愛朝九晚五的生活,決定將插畫當全職工作。

來之前他曾好奇想象她該是個熱情奔放、愛自由的女子,于是決定親自跑一趟,但他沒想到,真實的她,竟比他想象的更熱情直爽。

她說︰「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是,我要很快樂、很快樂地過日子,而且要活得很長很久,不想為了別人而顧慮太多。」那語氣流露出一種萬夫莫敵的豪氣,令安東心折,嘆息。

「我懂,我擔心的是我自己。」他無奈地臣服于她的坦率,不自覺也跟著坦率了。

「喔——」她應了一聲長音,接著爽朗笑開,「所以你趕快表明自己名草有主,要是我控制不住,你一定也控制不住,但你已經先講明了,所以之後一切不良後果我得自行負責。嗯,我懂。」她點點頭。

安東被她的直言快語堵得無話可說。盡避她說的是他心上轉的念頭,但她如此毫無顧忌的挑白了說,讓他有些難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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