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人圓 第4頁

這年輕童僕有收藏兵器的癖好不成?瞧瞧木箱內,光是刀啊、劍啊的就有十幾柄,而且把把閃著寒芒,連她這個不懂兵刃的人,都看得出來是斬金斷鐵的寶刃。若讓使刀舞劍的武林人士擁有,肯定當成寶貝悉心愛護,怎麼會被隨便塞在床底下呢?

算了!她想這麼多作啥?她失蹤一整夜,銀歡肯定擔心得很,還是趕緊回去才是。

輕搖螓首,甩掉自己的納悶,任圓雙腳才落地、正要起身之時,忽听外頭傳來一聲慘叫,隨即黑影飛掠進來,笑嘻嘻穩立在她面前。

「姑娘,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眯著笑眸,迅速將手中的劍放入木箱內,小清子蓋上箱蓋,飛快將木箱又給推進床底下,末了還緊張兮兮地左右張望,確定自家主子沒冒出來後,這才吁了口大氣。

沉默凝看他一連串動作,任圓就算滿心的不解,神色倒沒泄漏半分,依舊一臉淡然。

「嘿嘿……」察覺到視線,知道自己行動全落入她眼底,小清子干笑數聲,低聲下氣打著商量。「姑娘,有件事兒能不能麻煩你……」

麻煩?她最不想沾惹的就是麻煩!柳眉輕蹙,任圓直覺就想拒絕……

「拜托你,等會兒見了我家主子,千萬別告訴他,我在床底下藏了這些刀劍,拜托……」機靈發覺她想拒絕的神色,小清子快一步提出請求,可憐兮兮的大眼水光蕩漾,幾乎快淌淚了。

「我……」

「求求你!」以為她不答應,飛快撲倒在她腳邊哭訴,澄清自己的清白無辜。「嗚……我發誓絕沒有偷取主子鑄造的刀劍,床底下那些都是主子覺得不完美的失敗品,要我拿去破壞重熔的。可小清子我覺得已經很完美了,所以偷偷留了一些下來……」

「你……」

「嗚……我知道你要問我留這些做什麼,對不對?」平日除了主子,就只接觸到那些不懷好意而來的江湖人,難得有人可以听他抱怨,小清子這下子可將心中委屈全倒了出來。

「人總是要吃飯的啊!主子鑄劍煉刀完全只為了興趣,一大堆人捧著大筆金子來求他割舍,他連看都不看就將人給打入溪水,完全不懂賺錢之道。為了避免我們主僕倆淪落到三餐不繼的悲慘下場,我只好將主子不要的失敗品給偷偷賣出去啊……」嗚……這世間可曾見過哪個當童僕當得這麼可悲的?不僅得要勤儉持家,還必須偷偷模模開拓財源,以免被主子發現給打死。嗚……他好可憐啊!

瞧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仿佛死了爹娘似的,任圓真不知該說什麼,低眸對上他濕漉漉大眼,只好輕聲安慰。「放心!我不會說的。」

「啊!真的嗎?」聞言,小清子馬上轉悲為喜,立刻破涕為笑。「姑娘,你真是太好了!小清子會一輩子記得你的恩德……」眼眶瞬間又盈滿感激淚水。

恩德?她有做什麼值得他感激一輩子的事嗎?這家子不僅主子奇怪,連童僕也是滿莫名其妙的,真不愧是主僕,果然有「一脈相傳」的感覺。

實在不願再留在這兒牽扯不清,任圓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卻被手腳俐落的小清子給快一步擋在門前。

「你快讓開,我得回去了!」皺著眉,她不懂他為何要攔?

「姑娘,你不能走啊!」小清子笑得苦兮兮。主子進鑄劍房前將人交代給他,若沒將人顧好、讓她給跑了,主子出來時,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為何我不能走?」這對主僕是人口販子嗎?一個將她給扛來這兒,一個卻要軟禁她。

「因為我家主子沒說要放你走啊……」嗚……以他小清子磊落的人格,也不想干這種強擄民女的勾當。可主子之命,不敢違背啊!

「你們是土匪嗎?怎麼可以強要扣人?」任圓輕叫,知道自己闖不過他的把關,當下轉回床榻上坐著,神色冷然睇視。

呵……還好,這姑娘沒要硬闖,不然還真怕傷了她呢!暗吁口氣,小清子聞言也只能搔頭、尷尬直笑。

「你家主子呢?」直接和當家作主的談,應該比較有用。

「我家主子進鑄劍房了!」一听她轉移話題,不再硬要離開,小清子安下一顆心,立刻親切地搬來一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很有找人閑扯淡的態勢。

「鑄劍房?」任圓微愣,心底突然有絲了悟。「你家主子是鑄劍師?」

「可不是!我家主子可有名的呢!」談起主子的厲害,小清子可驕傲了。

「你的主子該不會姓越名原吧?」雖然心中已有十分把握那個主子,就是造成她住處一堆傷患的罪魁禍首,任圓還是問了出口。

「哎呀!泵娘,你听過我家主子大名啊?」清亮眼眸閃耀著得意光輝,小清子情不自禁地挺高胸膛。

丙然!證實了心中的疑惑,任圓這下倒不急著離開了,因為有件事,她得找他好好地談一談……

炙熱的空氣、橘紅的火焰,男人赤果著上身正在烈火狂焰的火爐前揮汗打鐵,汗珠在火光映照下晶瑩發亮,一顆顆滑過糾結肌肉,落入地下石板,轉瞬間又被室內高熱的溫度給蒸發。

不斷折疊、反覆錘打被烈火燒得赤艷通紅的寒玉鐵,時間在專注中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一把隱約可見的短匕逐漸成型,越原舉起了高溫、赤紅的短匕原型,映著耀動火光的眼眸,以著最嚴苛而銳利的目光審視……

「可惡!」驀地,他挫敗低吼,惱恨地將手中已初胚成型的高溫鋼鐵丟入火爐內,讓不停舞動身姿的明亮焰火將寒玉鐵高溫加熱,毀掉已成型的刃身。

「那不是我想像中的寒玉短匕……不是的……」抱頭懊喪地潰坐在爐火前,他喃喃低語。

寒玉短匕應該不只是透著清靈與愁緒這般膚淺的豐姿,應該還有更多、更多深沉的內蘊……對了!那位病弱的女人!她總能讓他心中的寒玉短匕豐姿萬千,隨時變化著不同神韻……他必須見她!他得見她!

猛然抬首,越原多日未眠的赤紅眼眶燃燒著癲狂……

「小清子,你家主子何時會出鑄劍房?」蒼白的臉容有著輕微困擾,任圓坐在溪畔的大石頭上,輕聲詢問坐在身旁的垂釣年輕男孩。

唉……她已經困在這兒三天了,雖說小清子未曾將她軟禁在屋內,但總是如影隨形跟在身旁,漾著一臉的笑,讓她走不了卻也無法對他發火。

三日前,她以為那男人很快便會從鑄劍房出來,想說有些事得和他談一談,于是心甘情願地留了下來。可她萬萬料不到這一等,整整三天過去了,而鑄劍房內卻一點動靜也沒,實在讓人很懷疑真有人在里頭嗎?

「任姑娘,小清子,我也不知道啊!」絲線猛然一扯,水面下的魚兒上勾,小清子心中一喜,手上忙著收竿取下活蹦亂跳的鮮魚,嘴里盡責地回答她的問題。「主子這人平日寡言少語,可一進了鑄劍房,簡直像被邪魔附身般,五、六天不出來、不進食是常事,我也掐不準他何時肯出來見人。」

五、六天不出來是常事?聞言,任圓沉默不語,心中暗自思量自己不能繼續在這兒耗下去,不然銀歡可能會逼迫那些傷患將整座山給翻過來尋人。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她就不免擔心,眼眸一抬,直覺月兌口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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