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份報價單退回去。」宋世川將整疊紙往朱緋衣的收發盒一扔,露出惡意的笑容,「當我是白痴還是凱子?告訴對方我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千萬不要再這麼搞不清楚狀況地送這種東西來讓我笑了。」
「理由呢?」朱緋衣很認命地拿回資料,準備記下缺失點,好送給群星一盞明燈,省得老是被退。
「如果他們自己連問題出在哪里都不知道,干脆把機會拱手讓人,換別家公司做做看好了。」宋世川皮笑肉不笑的。
朱緋衣看著他的表情,明白了一個事實︰大老板今天心情欠佳。
既然如此,自己還是謹守著沉默是金的原則,明哲保身哪!
「還有,叫大軍那組人十分鐘後進會議室開會,我倒要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做事的,拖了那麼久連一個決定也沒做出來!」
拋下話,宋世川又拎著一疊資料,再度飆回自己的辦公室。
看著那道背影,朱緋衣連忙大口喘氣,真不明白他是怎麼了。
坐在這個位置上越久,她就越了解到一件事,就是她的上司絕對是個人格分裂者;看他剛才那個樣子,再想想平日損人的欠扁模樣,她就覺得可怕,怎麼會差那麼多呀!
認真工作的他,那股王者氣勢渾然天成,處理公事的手腕、態度令她刮目相看;可是怎麼一閑下來,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般什麼,平常也這麼正經不是很吸引人嗎?偏要在那兒耍寶。
不過轉念一想,她倒覺得宋世川挺聰明的,畢竟以他工作壓力之大,若不適當紓解紓解恐怕是有點危險。
「緋衣!人到齊了嗎?」
才想著,內線又傳來硬邦邦的詢問。
(再三分鐘。)連忙打散腦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朱緋衣按下分機,通知外頭的同事們大難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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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衣,又出了什麼事?」
項目部門的小型會議室中,氣氛是凝重得不像話。當然,一部分是因為大家都加班加到幾乎要過勞死,自然也沒心情打屁;可是除此之外,向來乖覺的同事們隱隱地察覺到另一波風暴正在醞釀中,不得不趁著協理離開接電話的空檔時間,先行探探消息。
「協理怎麼會突然召開會議?」身為小組的負責人,大軍著實擔心,「是要交代什麼事情嗎?」
朱緋衣先給了他同情的一眼,又悄悄地使了個眼色。
「他嫌大家動作慢,手頭的工作拖太久卻交不出成果。」她據實以告,「所以我勸你們先想好理由,即使可能說了也不被采信,但至少還是要意思意思地掙扎一下,謀求生機。」
「我們慢?」大軍快捶心肝了,「大家都天天加班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更何況我們的成果不都擺到他的桌上了嗎?」
「老大要求高、愛退件,我們也很無奈啊。」陳于山都覺得自己最近的腦漿消耗量比平常多了一倍。
「他到底想要怎麼做,直說就好了,省得大伙兒雞飛狗跳的,卻只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大軍嘆了口氣。
對于大家的抱怨,朱緋衣也只能報以同情,畢竟近來的宋世川真的令人難以捉模,所以不只廠商遭殃,連大軍他們提出的企劃案也一直被要求重修,真是運氣不好。
「我先告訴你們,協理今天心情不怎麼好,剛才又退了群星的報價單,請你們自求多福啊!」
「又退?」听到這消息,會議室里再度哀聲連連。
大軍哀號著︰「這次又是怎麼了?」
朱緋衣播搖頭,「沒說,不過下了最後通牒,只說再給對方一次機會,真不行就換人做。」
「不會吧?」霎時,哀聲又起。
「我說,親愛的緋衣啊,你跟老大比較親近,快幫幫我們,替我們求求情吧!要不然再這樣下去,大家肯定會被操死。」說話的是組員之一的陳于山,他已經天天加班加到怕了。
朱緋衣搖搖頭,「我恐怕是愛莫能助。」
她自己都只怕躲不開了,哪還會那麼笨地送上門去。
「協理最近是怎麼了?」惟一的女性竹舞也覺得頭痛,「他要求的品質一向很高是沒錯,可是這一陣子特別可怕,讓人有種不知所措的無力感。」
提案一再被駁回,大家的自信心都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緋衣,最近老大是受了什麼挫折嗎?」大軍只能往這方向猜了。雖然他心里是不怎麼相信自家英明神武的主管會有受挫的時候,但是現實情況讓他不得不打破自己的認知。
若不是受挫,豈會如此反常?
「沒有啊。」朱緋衣想不出來,「也許是這次的案子比較大,所以他才會更加嚴格吧。」
「那也太嚴了吧!」眾人齊聲抗議。
「我看,等會兒大家來個共同陳情吧。」大軍也沒辦法了,「再這樣下去,我想案子還沒完成,我就先上醫院報到了。」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陳于山也投降了,「緋衣,一會兒記得要在旁邊幫腔啊。」
「我?」朱緋衣一愣。
「當然。」陳于山連連點頭,「老大最疼你了,你講一句勝過我們講十句,就拜托了,我們的幸福全靠你了。」
「最疼?哪有!」朱緋衣連忙抗議,並且這話讓她覺得好冷哦,「拜托,讓別人听到很容易被誤會的耶。」
「本來就是。」陳于山理所當然地看向她,「你是老大的秘書,和他相處的機會最多,再怎樣也比我們熟吧,他的脾氣你應該最清楚才是;更何況老大平常抓狂也都只會罵我們,何時對著你罵了?所以,為了我們大家的幸福,你一會兒記得要先擋在我們的前頭啊。」
雖然不是同辦公室,但大家都看得出來,若說頂頭上司的心中還存有些許仁慈的話,也僅是留給朱秘書一人而已。
尤其他們兩個人平日又走得很近,依宋協理對朱緋衣的態度來推斷,她可是他們惟一的希望了。
「我哪有那麼厲害?」朱緋衣忙不迭地抗議,就怕造成他們不當的誤解,「他臉一繃起來,我還不是只有躲在一旁發抖的分。」
「試試看,至少你真的沒被他凶過吧。」竹舞嘆口氣,「協理平常是很好說話沒錯,可是一牽扯到公事,就不由得讓人退避三舍。」
「尤其是忙起來的時候。」陳于山同意這論調,「協理一工作起來,就跟惡魔沒啥兩樣。」
「喂!惡魔快要進來了。」一直沒加入討論的小四出言提醒,被大家熱烈討論的對象此時正穿過辦公室朝這邊走過來。
「緋衣,全靠你了。」大軍做了個拜托的手勢。
「對啊,就當我們求你吧!」陳于山真的是被操怕了。
「什麼啊!」朱緋衣已經來不及再多作解釋,因為臉色不善的宋世川已經進了門。
拜托?她自己還需要上廟里燒香求佛祖保佑咧!
呃……看這個情形,自己上次拜托他的事情還是作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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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完會出來,宋世川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交疊起雙腳,徐緩地燃著煙。
想起開會時大軍說的話,他有絲疑惑,自己最近給他們的感覺真的就是那樣不通情理嗎?
不知不覺間,似乎有什麼影響了他的工作情緒而他竟然毫不自知?但在今天的會議中,他倒是很清楚地看見了下屬們的反應。而直至散會後的現在,他卻仍是弄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能影響他如此之深。
向來對自己的情緒管理很有自信的他,也從未有過什麼失控的經驗,但下屬們近日對自己的避而遠之,就是怕動輒得咎,一個不小心就挨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