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呂薇心現在一點也不想睡了。
「為什麼,你自己寫的信,自己已經不記得了嗎?」她笑得有些冷。「我懂了,你肯定是喪失了那部份的記憶,所以想藉那封信喚醒吧?」
「薇心——」
「好啊,別說借,還你都可以!」她立刻下床。「等你‘恢復記憶’就不會再死纏著我了吧?真是太棒了,我怎麼早沒想到這一點呢?……」
呂薇心打開衣櫥,搬了張短凳墊腳,從最上層拿下一個餅干盒。
成力諾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在她臉上一直淺浮一抹淡淡笑容來強撐住她的驕傲,那逞強的笑容讓他還未看到信就可以想像信中所寫的內容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更讓他為她心疼。
「給你。」她把整個鐵盒塞給他。「你別誤會,我留這些信是為了搜集上頭的加拿大郵票,可沒有睹物思人的念頭!隨你看,我去看電視。」
呂薇心把東西交給他便藉故離開,這回成力諾沒攔她。
當年他顧慮著郵資問題,要呂薇心一、兩個月才可以寄封信給他,免得她稀少的零用錢都花光了,但他自己幾乎一、兩個禮拜就寫一封信寄給她,一直到她搬家未告訴他地址。想不到寫的信全被退回之前,竟然也累積了七十幾封信,一個長方形的餅干盒都塞滿了。
呂薇心按日期排得井然有序,成力諾只花幾秒鐘的時間就找到了最後一封由加拿大寄給她的信,一看見信封上的字跡,他雙眉立刻緊蹙。
隨意按著遙控器,呂薇心根本無心看電視。
成力諾干嘛要看他自己寫的信?
早說過他很奇怪的……
難道他真的是喪失如何和她斷絕往來的那段記憶,所以才特地來找她要喚醒回憶的?
那麼等他一想起她和他是如何「烏鴉難與鳳凰配」,他就會「醒悟」離開了吧?
很好,那麼她的生活就會恢復正常了。
必掉遙控器電源,照理說應該很開心有機會恢復自由了,可是呂薇心卻只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她站起身,到廚房倒了杯冰水喝,洗完杯子一轉身,才發覺成力諾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她身後。
「看完了?」
她裝作毫不在乎,把杯子扣回杯架上。
「嗯,看完了。」
「那你現在應該‘恢復記憶’了吧?」她故意揶揄地說︰「當年你在那封絕交信上寫的‘缺點’,我可一點也沒改進,我們家還是窮,還是沒什麼社會地位,我更是沒什麼雄心壯志,只不過是間大醫院里的小護士,那時候我既然連跟你做朋友的資格都沒有,現在更別說要跟你做夫——」
「對不起!」
在她還來不任何反應時,人已經被緊箍在他強健有力的雙臂中。
「那封信里的一切全是謊話,我——我一定是神智不清才會寫下那種信。很抱歉傷了你,那全不是我的真心話,你配得上我,你是全世界跟我最匹配的女人,我愛你,真的!請你忘了那封信好嗎?」
在他懷中,呂薇心十分艱難地喘了口大氣。
「忘了?」她淒然淺笑。「如果我拿刀捅你一下,你也可以說忘就忘嗎?我一直想不通,你怎麼能在寫了那樣傷人的信給我之後,又像沒事人一樣回來說愛我?是你人格分裂,還是存心戲弄我?」
「如果我存心戲弄你,就罰我被車撞得稀巴爛!」
「你——」
她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不過听到他亳不猶豫地發下毒誓,呂薇心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是我對不起你,我該早點回來弄清楚這一切的……」他一雙黑眸里滿載著呂薇心不解的愧疚與憐惜。「不過還不算遲,就讓我在以後的日子里慢慢彌補你吧!」
呂薇心抬著凝睇他,眼眸里滿是迷惑。
「你是真的想娶我?」
「當然。」
「為什麼?」她決定問清楚自己的疑惑。「我們有十三年沒見,也有十年以上沒跟對方聯絡,為什麼你突然回台灣找我,然後只憑暗中觀察我一個月就決定要履行當年的‘婚約’?」
凝視了她片刻後,成力諾老實說出一切。
「跟你斷絕聯絡之後,我也不是沒跟別的女孩子交往過,不過不曉得為什麼,我總是一陣子就膩了,換女朋友比換鞋子還快。也許因為幾乎全是她們倒追我,得來太容易而不懂珍惜;也可能就像其中幾個女孩說的,我的心一直在某人身上,或者是心里有什麼障礙,所以我無法對她們付出全心全意。」
「好。」她有些吃味地訕汕問他︰「那麼以你甩女友的‘平均周期’來說,還有多久才會對我膩了?」
「你還不懂嗎?」他溫柔輕撫她滑亮的發絲。「和你失去聯絡時,我已經快十七歲了,從那時候到現在,我以為已經結束的‘初戀’,原來到此刻都還是‘現在進行式’,你就是介在我每段感情中的‘障礙’。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忘了你。」
「你記得我,並不代表你愛我。」她就是不肯相信他的話。「你仔細回想你在信里寫的那些話吧,你根本就沒有理由會愛上我,我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大優點足對迷死你。」
「有,你有很多了不得的優點,只是你自己沒察覺而已。」他十分肯定。
「是喔!」
「我是說真的。」他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就像你說的,記得你不代表仍愛你,不過當我看見你滿手是血的抱起一個比你壯上一倍的孕婦,重得讓你臉色發白還咬緊牙關抱她沖進電梯時,我就再度對你‘一見鐘情’了。」
呂薇心凝視著他的一雙水眸由茫然、迷惘,然後逐漸澄明,終于想起他說的那件事。
「你那時候在醫院?」她真的完全記不得當時有沒有見到他。
他微笑頷首。「我還見到你自掏腰包幫一個單親媽媽墊急診費;為了病危的患者自願捐血五百西西,結果身體不堪負荷而昏倒在醫院走廊——」
「那時候是你抱我躺到空病床上,通知其他護士來照顧我的?」
她猜想,因為她一直不知道當時那位「好心人」是誰。
「嗯。」他點頭承認。「也就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所以我決定立刻跟你相認,也更確定了我愛你,想跟你永遠在一起的心意。那天晚上我就跟你爸見面,正式提親了。」
這麼說就比較合理了——如果她從未收到過他那封絕交信的話。
「好,就算我相信你對長大後的我一見鐘情,還笨到相信你真的會一直只愛我一個,可是我忘不了你在那封絕交信里對我的貶損,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哪天又突然發現你那封信寫的真是‘有道理’?」
她秀麗的眉眼多疑地睞向他,誰叫這大大的「陰影」就是拜他所「賜」。
他笑嘆一聲。「要怎樣你才會相信我真的——」
「轟!」
一聲轟然巨響伴隨著玻璃碎裂聲傳來,震得整間屋子天搖地動的。
呂薇心完全被嚇住了,等她一回神,才發現成力諾早就用他的身子護住她,將她緊緊圈在他偉碩的身軀間。
然後,她才聞到濃濃的瓦斯味和燒焦味,還有外頭的叫嚷人聲。
「你沒事吧?」
「嗯,好像是這附近發生了瓦斯氣爆吧?連我們家都糟殃了,真是——」
她抬頭,瞧見背對著已經被震碎了一個大洞的玻璃窗的他,不但臉色發白,額角還冒著冷汗。
「你怎麼了?!」
她緊張地掙離他,繞到他背後一看,這才赫然發現他背上被四散的玻璃碎片劃出好多深淺不一的傷口,更糟的是有一塊利刃狀的碎玻璃直接由後斜插入肩背上,深卡在肉里,淡藍色的毛衣已經染上不少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