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少曄親自替她倒了杯咖啡,听到她這麼不客氣的問話,他僅是揚揚眉。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他去哪了。」龍兒看都不看放在面前的咖啡一眼。
「我知道。」展少曄並不隱瞞。「他辭職了。」
「胡說,我沒有看到他的辭呈。」乍听到這件事,她是大大的震驚‧
「龍兒,你忘了嗎?喬隱是我請回來的,他的薪水也是我付的,所以他要辭職只要跟我說就行。」
她不接受這個事實,頻頻搖頭。「沒道理啊!他要辭職一點征兆也沒有,難道是我對他不夠好,他覺得我虧待了他?如果是這樣——」
「並不是這樣,他是臨時起意的,他擔心自己再不離開會拖累龍館也會拖累你。」展少曄截斷她的話。
「胡說,他有什麼好拖累我的?我感激他都來不及了呢!」
展少曄想了想,有些事也該讓她知道了,多一個人保護喬隱也不是件壞事。
「問題就出在這次的雜志內容上。」
「怎麼可能……」龍兒皺皺眉頭,她已經照他的要求去做啦!
他從抽屜里拿出那本美食雜志,並翻開到龍館專訪那一頁。
「這上頭出現了喬隱。」他指著其中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主要是拍攝龍館里客人用餐的情形,不知道為什麼喬隱竟然也入了鏡,雖然佔的比例不大,但還是能看得出來那個人就是他。
「這是雜志社的疏忽,但他們也不是故意的,何況這張照片佔的篇幅並下大,喬隱這麼計較干麼引」她認識的喬隱是心胸寬大的人啊。
「對于一些有心人來說,這樣一張照片就足以毀掉他的生活。」
龍兒聞言驚訝得張大了嘴。
「我在巴黎找到喬隱的時候,他過得很辛苦,那時他在一家小中餐館當跑堂兼洗碗工。」
「你說喬隱……」跑堂、洗碗工引喬隱可是一流的廚師啊!
展少曄點點頭。「沒錯,記得那次到巴黎時已經很晚了,我嘴饞又想吃點中式料理,那家餐館的廚師都下班了,為了賺兩倍的錢,餐館老板叫喬隱隨便弄幾盤小菜跟一盤炒飯,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嘗了幾口,發現他的廚藝好得驚人,我對他感到很好奇,于是便開始接近他,之後每當我巴黎就一定會去找他,也許是他嫌我煩吧,有一天干脆把他的事全都告訴我,讓我決定還要不要跟他做朋友。」
「他有什麼事?」龍兒咽咽口水,忽然覺得口干舌燥,她端起咖啡啜了一口?
「在巴黎有一家法羅料理學院,入學的人很多,但是能畢業的卻很少,因為他們有一項料理挑戰比賽,只有在比賽中勝出的學生才能畢業,而能夠拿到畢業證書的人日後在料理界都有出色表現。听說那年喬隱是最受矚目的學生,其中西合並的創新料理以及好手藝讓他早已在料理界享有知名度,加上法羅料理學院創辦人的女兒伊莎貝拉是他的情人,所以那次的對決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原來喬隱也有過女朋友,我還以為他從來不曾愛過人呢!」她接著又問︰「那比賽結果呢?」
「一場悲劇。」展少曄澡吸口氣後才道︰「比賽後,吃了喬隱做的菜的人全部中毒。」
「食物中毒?!」
他搖頭,「惡意下毒。毒藥的成分驗下出來,但喬隱是掌廚者,第一個嫌疑就指向他,當時有很多不利他的流言在巴黎流傳,雖然事後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他所為,而他亦在作完筆錄後回歸了正常的生活,但是他的名聲已經全毀了,這件事也成了懸案。」
「他沒有理由這麼做啊!」龍兒為喬隱抱不平。
「但是一般人並不會這麼想,這就是我下敢告訴你有關喬隱的事的原因。」
「你以為我……」龍兒氣紅了臉,「我是那種人嗎……」話沒說完,她自己便噤了聲,如果她下認識喬隱,當知道有這樣一件事後,也許她也不會聘用他。「那麼伊莎貝拉呢,她也離開他了嗎?」
展少嘩的語氣忽然變得沉重,「那次的中毒事件一共死了十一個人,包括他的老師羅亞瑪素和女友伊莎貝拉,她死在喬隱的懷里。」
龍兒驚訝得用手搗著嘴,死了十一個人的中毒事件,可見下毒者多麼狠毒!而親眼看見心愛的人在懷里咽下最後一口氣,承受著極大痛苦的他,卻強壓住心中的傷痛,不讓任何人察覺,甚至還笑嘻嘻的逗她……
想到這,她忍下住眼眶一熱。
「喬隱說,伊莎貝拉死前還不忘跟他說他做的菜很好吃。」
伊莎貝拉一定很愛很愛喬隱,雖然沒有見過她,不過龍兒卻覺得她一定是個甜美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喬隱多麼幸運被她深愛過,又多麼下幸永遠失去了她。
「當然我也詢問過其他人才確定有這件事,因為不忍喬隱的才華就此被掩沒,所以我才會把他帶回台灣,事實證明他的確沒讓我失望。」
龍兒揉揉泛紅的眼眶,「你早該告訴我的。」
「如果有人去挖出這件事,對龍館跟你都不是好事,喬隱不想好不容易才救起來的龍館受他拖累,所以選擇離開。」
「如果我盯緊雜志社的作業就沒事了。」她自責的說。
「別自責了,喬隱要我轉告你,好好做,別把他的努力弄垮了。」展少曄抽了張面紙,走到她身邊,輕輕替她拭去眼淚。
龍兒環住他的腰,「他能到哪里去呢?」
「相信我,他會好奸照顧自己的。」
他也不想離開龍館啊!
要不是雜志讓他意外曝了光,他也不想就這麼離開。
在龍館工作的這段時間,是他自伊莎貝拉去世後度過最幸福的日子。可愛美麗的龍兒就像他的妹妹一樣,其他工作人員也都很好相處,更別說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展少曄了。
他的過去像是一張染了黑墨的白紙,他不能讓自己連累了這些好人,因為他知道他們努力了多久才讓龍館達到今天這個地步。
走了他一個人,換來龍館上下一群人的幸福,他覺得很值得,不算是犧牲。
但是委屈到要蹲在牆腳喂蚊子,就有點可憐了。
「奇怪,前兩天我打電話跟貝先生說,願意來這里煮飯伺候他的寶貝女兒時,他不是高興得跟什麼一樣,怎麼現在我人來了也不見有人出來迎接,按門鈴也沒人回應,難不成他們反悔了,還是莎莎小姐餓到上西天,不需要我了?」喬隱自言自語的數著手指頭碎碎念。
一個小時前他依約來到台中貝家,按了幾十分鐘的門鈴也不見有人出來開門,要是屋里有人,早被這響個不停的門鈴聲給氣得沖出來罵人了,依此看來,此時應該沒人在。
為了避開有可能發生的困擾,他決定到貝家暫時窩一陣子,只是暫時的喔!等到他認為危機已經解除,或是貝莎莎的情況有起色,他就會離開了。
「要是他們不要我了,那我要窩去哪里?」喬隱邊說邊張手一拍,再攤開時,掌心里黏著一只扁扁的蚊子尸體。
算算從剛剛到現在,這些該死的蚊子已經吸了他多少鮮血,他才打死一只已經算是很仁慈了。
揮開繞著他飛來飛去的小蚊子,他終于受不了的站起身來跳了眺,眺著跳著,身子也跟著轉了一圈,眼一瞄,掃到一抹人影出現在二樓陽台。
說是有人嘛!可好像也不像,那人影翠薄得幾乎沒有存在感,但大白天的應該不會見鬼才是,那麼他看到的究竟是人還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