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定有下文。
狐小小呵呵地干笑,脖子一縮,「她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但是她自知時日無多,因此主動退婚,不願耽誤對方的大好前程。」
「她有未婚夫?」祿至錯愕,心底涌現一股不明的復雜思緒。
「退婚了,退婚了,小爺敢打包票,而那個上官家也不嗦的退還訂親信物,還火速地為長子另擇一門貴親,就是唯恐湯府後悔。」婚事告吹已成定局,再無挽回的可能。
但狐小小沒說的是,上官家長子抵死不從,他認定湯負心,一心要與之白頭偕老,不肯從父命另攀高門。
這件事鬧得不算小,驚動了要與上官家結親的縣令大人,他因此不悅地施加壓力,一方面對上官家施官威,要他們好好教導兒子,乖乖娶他女兒,一方面打壓湯府的鋪子,讓湯負心瞧瞧民與官相爭的下場,要她識趣點勿做妄想。
「狐小小,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如果當當只是未婚夫,你不會把我推進這個局。」看他縮頭縮尾的心虛樣,肯定大有文章。
「我……呵呵……沒事,沒事……」有事的是他,老婆是他的,自然要出面排解排解。
「你……」祿至還想捉住想狐小小做一番審問,誰知手才伸出,一道身影由遠而近,邊跑邊喊--
「姊……姊夫……不好了,有……有人帶著聘金上門,說要……要娶大姊……你快去阻……阻止,大姊很生氣……」好喘,若是有杯茶止渴就好了。
湯知秋心里才這麼想著,一杯茶就出現在他眼前,他也沒多想,一口飲盡,這才緩過氣。
「慢慢說,別急,我听著。」祿至一揮手,杯子就不見了,似乎從未出現過。
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湯知秋拉了人就想走,「姊夫,我們要快一點,那個人是無賴,絕對不能讓他娶走大姊,他是貪花,壞事做盡的大爛人……」
爛人?無賴?他听得一頭霧水,「怎麼回事?你說仔細點。」
「大姊根本不想嫁,拒絕了好幾回,可是縣丞的公子三番兩次請媒人上門說親,更可惡的是他不是迎娶正妻,而是納妾,第十七房小妾!」他們湯府再不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哪有嫡長女予人做妾的道理,是羞辱。
「所以是強娶為妾?」原本緩行的祿至忽地大步向前,速度快得湯知秋差點追不上。
祿至也不知哪來的怒火,人家不肯嫁還硬娶,侵門踏戶地欺人女弱弟幼。
他沒想過自己也是被逼上的,一不娶、一要嫁,自己就這樣成了湯府的姑爺,小舅子姊夫喊得很順口。
「而且只帶了三抬聘禮就像把人帶著,我們湯府一個管事的身價就不只三抬了,明擺著欺負人。」要是他有武功,一人幾十拳打出門檻,看誰還敢來欺負大姊。
祿至安撫的輕拍湯知秋,沉穩的說︰「不氣,不氣,他橫由他橫,公道自在人心,有姊夫在,誰也傷不著你們姊弟倆。」
不自覺中,他已將湯府姊弟納到羽翼下,雖是不識情,卻也動了那麼一丁點心,不須人逼迫便攬起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以一府的男人身份出面。
身後一蹦一跳的狐小小搗著嘴偷笑,一晃眼,一名十歲左右的男童以尾隨其後,手上多了一根棍棒。
「姊夫……」听著這話,湯知秋的心口熱了起來,熱淚盈眶地想著,姊夫真好。
第4章(1)
「何必裝出一副冰清玉潔的樣子,被本公子看上是你八輩子求也求不來的福氣,我都沒嫌你身嬌體弱,把藥當飯吃,你還擺什麼大家閨秀的譜,把媒人當臭蟲趕,若非你還有幾分姿色,讓本公子瞧著心癢難耐,不然娶個病美人回府供著多不劃算……」
聘禮是三抬,破瓦罐充白瓷,破了個洞的獐子皮混充上等皮毛,綾羅綢緞無半匹,發霉的輕紗下是一捆又一捆的麻布和生綃,質料粗得連湯府下等丫鬟都不屑裁衣來穿,頂多抹抹桌子擦擦欄桿,誰拿來正經使用。
倒是那只雁挺肥的,只是隨便用條草繩勒住脖子拖著走,把大雁折騰得奄奄一息。
這樣的場面說好听點是下聘,其實更貼切的說法是土匪搶親,一行浩浩蕩蕩數十人,除了趾高氣揚的縣丞公子陶一飛外,其他人一看就知是壯聲勢的打手,皮粗肉厚,橫眉豎目,有的臉上還有刀疤,根本是下山打劫來著。
「嫁娶要心甘情願,男不歡,女無意的算是哪門子親,我這長年的病痛也好不了,陪嫁一口棺木怕也觸夫家楣頭,要是一進門就克死一家子老老少少,負心心中有愧。」
湯負心表面上句句為陶府設想,可那話中的刀鋒是一把比一把銳利,把人家一家老少全給咒了,誰出嫁後頭就跟著一口金絲楠木棺,還把命硬掛在嘴上的。
看誰不信邪想來試一試,比比看誰的八字重,若她一人抵百條人命,不虧本。
「少說些廢話嚇唬人,本公子想娶,你就得嫁,帶上湯府的地契和銀兩,今兒個就跟著本公子回去成就好事,若是伺候得讓本公子滿意,說不定還能抬舉你當姨娘。」那比豆腐還白皙的冰肌玉膚,教人看了心癢癢,想狠咬一口。
托著腮,湯負心笑意盈人,眉眼有說不出的媚人風情。「有聘有禮才是嫁娶,陶公子上哪收來的破爛,負心看了不免好笑,原來陶家已經衰敗到這等地步,連我家看門的下人都搖頭說臭,此事若是張揚出去,你讓縣丞的顏面往哪擱,丟都丟死人了,羞呀!」
被這麼貶低,原本神氣活現的陶一飛氣得漲紅臉,拍桌站起。「湯負心,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不知道我一句話就能讓湯府所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他不再做一句本公子,右一句本公子,被拒婚的羞惱讓他下不了台,當場翻臉了,粗鄙語氣月兌口而出。
「哎喲!昂心可嚇出一身冷汗了,你這一方土皇帝我哪得罪得起,開口就要抄家滅族比當今皇上還狠,陶家要反我哪阻止得了,瞧這王爺派頭,真是嚇死負心了。」她左手端起瓷杯小抿一口茶,一手疲累地任由身側的丫鬟輕輕揉捏。
「你……你在胡說什麼?誰說我陶家有對聖上不恭之意了!你這臭丫頭牙尖嘴利,想把髒水往陶家潑,未免太膽大妄為,污蔑朝廷命宮,我要命人把你拘起來,帶回縣府審問。」陶一飛又急又氣,一張臉漲成青紫色。
當官最怕被說謀反,歷代上位者皆十分忌諱,一有風吹草動便草木皆兵,不管是不是真的,先捉人再說,有罪無罪入了大牢,那還有什麼下場,不是砍頭、誅九族,便是貶官外放,這輩子別想再回天子腳下當大官。
雖然他上頭有縣令頂著,也是縣令要他找湯府麻煩,強娶湯府千金,不過要真被以謀反之事告上一狀,就算丞相出面說情也沒用,何況只是個地方官兒,包準跑得比誰都快。
「原來陶公子當上官了,不知是幾品官?衙門捕快來了幾位?拘捕公文又在哪兒?負心識字不多,拿來瞧瞧認認字也好,別讓人笑話是鄉野無知婦人。」他還真有本事,下聘不成改搶人。
湯負心心中有憤有怨,她一個身體有疾的弱女子,有了今日都還不一定有明日,一口氣吊著,何時要斷氣也說不準,她已經是和閻王打交道的人,結果他們一個個還心狠地來迫害她,這世道還有天理嗎?
陶一飛臉上青白交錯,氣憤地瞪視,「我不是官,但拿下你綽綽有余,憑你們這一屋子的女人、小孩,我一根手指就能掐死,每個像樣的當家主爺,你死了都沒人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