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做了錯事就要勇于認錯,夫人生前不是教導你要堂堂正正做人,不可行不義之事,怎麼她一死你就忘個精光,把老祖宗的教誨都拋向腦後。」夫人,阿滿今日要回報你往日對我的‘厚愛’。
「回去,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湯負心冷著臉,對陳姨娘的擅自現身多有責備。
不是她該來的地方?這對母女還真是一個樣,不把人當人看。「官爺,我家小姐把私鹽藏在後院的假山里,假山是挖空的,足足有兩百但。」
「陳姨娘,你到底在說什麼?」哪來的私鹽,哪來的兩百但,幾時後院的假山是空的,她為何不知情?
陳姨娘面容如菩薩般慈祥,雙手合十口念佛號。「姨娘不能再為你隱瞞了,走錯了路就要回頭,不能一錯再錯,否則夫人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
湯負心感覺心口一陣陣的痛,很快的明白眼前是怎麼一回事。「……陳姨娘,你安排了多久?」
陳姨娘看了湯負心一眼,驀地笑了。「官爺,我讓人帶你們去搜,只盼能手下留情,別牽連其他人。」
祿至見妻子的冷肅神情,他撤了法術,任由面上生懼的官兵走過身側,未可以阻攔。
一名二十出頭的健壯男子從陳姨娘身後走出,他叫董文華,是陳姨娘認得干兒子,也是她表舅家的孩子,他面無表情地領著官兵走向了後院,腳步沉穩但有些急切。
湯負心可以剖心發誓,她絕對沒有販賣私鹽,但此時她明白,後院假山里定有陳姨娘所言的兩百但私鹽,相比她為了此事籌劃許久。
丙不其然,兩名官兵先抬了十擔白鹽前來,領土的侍衛長回報後頭還有一百九十但私鹽,罪證確鑿,無可辯白。
「女……女兒呀!你怎麼會犯私鹽,那可是會殺頭的大罪呀!」看到私鹽被抬出,郭敬文驚慌失措地走進女兒,小聲說道。
「爹認為女兒會做這種事?」是他太不了解她了,還是他從未關心過自己的兒女,竟會問出這種好笑的話來。
湯負心此時感到悲哀,湯府下人完全信任她,與她同一陣線抵御外敵,神色是那般堅定和視死如歸,與她共進退。
而她的親爹居然不信任她,懷疑她做出有辱門風的行徑。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湯負心,你束手就擒吧,看在往日的交情,我會好好招待你的。」陶一飛笑得很得意。
「鹽不是我藏的,我無話可說。」
「好個無話可說,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帶走。」呵呵……他終于可以在莫縣令大人面前揚眉吐氣。
「等一下,你問過我了嗎?」祿至往前一站,長指輕搖。
「問……問什麼?」陶一飛心頭顫了顫,一口唾液硬生生噎在喉頭。
「問過我是否同意你們欺凌我家娘子,她的身子骨不好,你要輕聲細語,和顏悅色的,不要嚇著她了。」他說話時柔情似水地看向妻子,指月復輕柔地撫著她白瓷般的嬌顏。
此等憐惜眷寵的舉止讓旁人瞧了既生妒又羨慕,得此良人是湯負心之幸,卻也激發其他女子眼中的怨懟和憤恨。
「什麼輕聲細語,什麼和顏悅色,陶一飛你還不趕緊把人帶走,遲了縣令千金怪罪下來,你吃不完兜著走。」席玉奴忍不住出聲,一個不慎扯出背後的靠山。
知府千金?許多人眼里的疑問,應該是知府大人才是,怎會是養在深閨中的千金小姐。
「二小姐莫要傷心,姨娘知道你是大義滅親,以後府內還要靠你支持。」陳姨娘面帶哀色地說。
「誰會為她傷心……」她一頓,隨即睜大眼,而後欣喜若狂地揚高嘴角,「是呀!大姊做出錯事,我等難辭其咎,悲憤不已,但她犯了法就該受到制裁,我雖不忍也必須大義滅親。」
兩人一搭一唱,句句都在陷人入罪,非要置湯負心于死地不可。
「我問心無愧,輪不到你們批判我,以為我死了什麼都听不到嗎?」湯負心面色冷沉地瞪向兩人。
「那你就等死吧,活著也是受苦,姨娘送你一程。」早該死了的人就不要留戀人間。
「你說什……」
一道銀光輕晃而過,血紅飛濺。
溫和柔順的陳姨娘突然在瞬間變成羅剎,眼神凶狠地從袖中抽出短刀,面露狠笑地朝湯負心胸口刺下,教人措手不及。
每個人都呆住了,難以置信,誰也沒料到和善婦人竟會驟動殺機,毫不手軟。
唯獨一人及時擋住了湯負心身前。
「啊!他……他變成了狐狸,小小是白……白色的狐狸……」
席玉奴放聲尖叫著,臉色慘白地指著擋在湯負心前面的白狐,陳姨娘短刀一回抽,染紅的狐身落地。
同時,湯負心按住心窩,血從唇角流出,她覆胸的縴指不斷被染紅,滴滴落在腳旁的白狐身上。
第10章(1)
眾人怔怔地注視躺在血泊中的白狐,神情俱是錯愕,不敢相信人居然在一瞬間變成了狐。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傷本仙的娘子,本仙繞不得你——」
一陣沉默中,祿至突然大吼出聲,神色憤恨淒愴地一揮衣袖,陳姨娘竟被扇飛到半空中,重重撞上大柱,嘔出一大口血。
他震怒地走向妻子,蹲抱住她虛軟在地的身子,伸指一點止住汩汩流出的鮮血,再凝視氣息漸弱的白狐,悲憐地與之對視,眼中有深深的傷痛。
短刀雖然先刺中替她擋刀的狐小小,但是鋒利無比的尖刀沒入她心窩處,讓本就虛弱的心再添新傷。
她的心還在跳動著,但是越來越弱,也越來越無力,十九歲的大劫提早到了,她的心髒隨時有可能歸于平靜。
「是你們害了我的心兒,不能原諒,我要替佛祖收了你們這群孽障!」
看著湯負心越來越蒼白的小臉,祿至心中的憤怒越來越深,恨意萌生,只想讓這些人徹底消失。
他忘了自己是為人景仰的祿仙,心中只剩下頻臨死亡的摯愛。
她若活不成,他們也別想苟活于世,全都為她開路,到地府陪她。
在所有人的瞪視下,他手中凝聚萬道金光,讓人睜不開眼的金芒像一條條躁動不安的金蛇,在他的驅動下欲撲向在場的所有人……
「住手,祿仙,不可濫殺無辜。」
祿至心頭一震,恍如冷水當頭澆下,目光漸漸清明,只余沉重傷痛。
驚懼不已的眾人還沒從湯家女婿的滔天殺意下回神,一道玉磐敲擊般的嗓音由天際傳來,淡淡金光漸現,光芒中有座蓮花台,一名眉心有顆紅痣,身著白衣的聖潔女子盤膝坐于其上,那是……那是……
「小仙祿至拜見觀音大士。」他的手環抱湯負心,恭敬地屈膝一拜。
「爾知曉觸犯了何罪?」觀音菩薩俯視血泊中的白狐,眼露悲憐。
「小仙知錯,妄動殺念。」眾生何辜,豈能葬送他一時錯手。
「你悟了,小仙童。」不經一番歷練,仙眼難開。
「小仙不悟,小仙仍執迷不悟,望大士心存慈悲,救難解圍,渡蒼生與苦難之中。」他跪求觀音菩薩望能救妻子一命。
「人生來凡塵就是為了要受苦受難,本來她還有兩年陽壽可活,可是你解除了她身體上的病痛,給了她無上喜樂,她不苦反而歡喜,你無意間扭轉了她的命盤,反令她折了壽命。」
昏昏沉沉的湯負心看不清四周一切,僅隱隱約約得知她活不成了,今日將成為她的祭日。
終于要死了嗎?她可以不用在焦慮中等死,想著她死後魂歸何處,弟弟知秋是否能長大成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