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屑一哼,不過就是一場鎊取所需的權謀婚配。這宮廷內外的斗爭從沒有停歇的時候,夏渙然雖是嫡長子,但上頭還有兩個兄長,這條邁向君王的路走來並非無風無雨。
他運籌帷幄,廣交三教九流的能士,踏過了無數的尸體,其中還包括自己的兩位兄長,最終坐上了今天的位置,為了鞏固皇權,他連手足都可除去,自然不會為了多殺幾條人命而耿耿于懷。
皚國公孫女如何?宰相又如何?縱使曾經權傾一時,如今這男人已掌握天下,徐氏一門的好日子是到頭了。
她抬頭看著夏渙然,與他四目相接,腦中想起十歲那年與他在大雪中第一次相遇,他眼中盈滿溫柔,輕聲安撫著因穿越而手足無措的她。
他可知,她是為他而留下,一顆心早在當初就全牽掛在他身上,縱使心知肚明她的一生終被當棋子使,但為了他,她依然心甘情願的被困在這深宮後院,為他的將來費盡思量。
她知道若朝堂之上少了她這個輔國公府出來的皇後,他做事將可以更加順利。她直視著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心里明白他心頭顧忌的是什麼,她會為他掃清障礙,包括她自己……
「臣妾確實善妒,容不得他人,更何況是那小小的靜妃,不過是個丫頭片子,仗著與死去的太子妃娘娘有幾分像就驕恣妄為,若有機會,我必定除掉她。」
夏渙然瞪大了眼,徐嘉佟向來恪守分際,讓他就算想要廢了她都尋不著方法,現在她竟然自己主動跳進髒坑里?「大膽,宮里最容不得嫉妒的女人,更何況你位居中宮。」
「若真怕了,不如就罷黜我!」她揚起下巴,滿臉譏諷,「就算位居中宮又如何?一個女人少了丈夫的疼愛,這皇後的位置坐著也沒意思。」
夏渙然大步向上,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視著他,「你以為我不敢?」
她的眼里沒有絲毫懼怕,臉上笑意更深,「皇上當然不敢,臣妾可是輔國公長子的嫡長女,我爹為了夏家的江山,在我還在娘親肚子里時就死在戰場上,我的叔父是先皇寵信旳臣子,當朝最位高權重的丞相。皇上,你的帝位是靠著輔國公、靠著丞相才能順順利利的坐上,你動不了我!」
提到輔國公,提到丞相,夏渙然的眼神更冷了,揚手狠狠的給了她一巴掌。
她整個人跌坐在地,沒一個人敢上前扶她,她甚至嘗到嘴里腥甜的味道。
「皇上息怒!」徐尚允連忙頭一低,頭都快磕到地板上,心中不知咒罵了徐嘉佟幾百次。
他因為李墨芸懷了龍種又升上貴妃一事氣憤難當,正在想辦法要弄掉她肚子里的東西,已經煩不甚煩,偏偏這個佷女竟然還不長眼的出來添亂子。
他急急道︰「娘娘定是因為祖母過世,哀傷過度,情緒至今無法平復,所以才會口出妄言,等過幾日—」
「放肆!」夏渙然喝斥了一聲,抬起腳本想直接踢向徐尚允,最後卻只憤憤的一拂袖,「丞相,瞧瞧你們輔國公府里養出的好女兒。」
徐嘉佟坐直身子,嘴角流出一道鮮紅的血絲,冷冷看著夏渙然一臉的憎惡。
「皇後娘娘,你這是成何體統?」李墨芸的父親李全利上前,臉上嚴肅,心中卻是竊喜,巴不得這皇後越瘋越好,這樣自己的女兒才能真的登上後宮大位,若肚子里的龍胎當真是個兒子,將來也有底氣跟當今太子一爭高下。
徐嘉佟看到李全利,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揚起手,毫不留情的給了他狠狠的一耳光。
這清脆的聲音著實使中宮殿內外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氣。
「你是什麼東西?」徐嘉佟斥道︰「斥本宮成何體統前,先去管管你的好女兒吧。」
壓下心頭的憤恨,李全利連忙跪下,「臣惶恐!懇請娘娘恕罪!」
「徐嘉佟!」夏渙然忍無可忍的扯過她,「你瘋了!」
「是瘋了,你能奈我何?」她瞪大雙眼,不帶一絲懼意的看著夏渙然,「皇上在斥責我徐氏一門前,千萬別忘了,輔國公身後還留了枚虎狼符,只要一聲令下,這天下就是我徐家的。」
在場听到的人全都心頭一驚。虎狼符可是輔國公生前之物,曾經跟隨輔國公打天下的將士們,雖然許多都因輔國公仙逝而選擇退居山林,居住京城外的倚鳳山下,平時靠著打獵、務農為生,但里頭可不乏奇人異士,世襲訓練,都是人才,甚至西南或西北都還有將士听令于他們,這群人听從祖訓,只認虎狼符為主人,只要擁有虎狼符,就擁有那批軍士,若京城真有狀況,便能迅速集結起來。
夏渙然對徐尚允向來敬重幾分也全是因為虎狼符,原以為輔國公夫人死後,這印信已經落入丞相手中,但他派在府里的眼線卻說丞相翻遍了老夫人的屋子,什麼都沒找著,沒想到徐嘉佟卻主動提了……
他不由得眯起眼,「虎狼符在你手里?」
「或許在,或許不在。」徐嘉佟笑得有些張狂。「皇上果真是怕了,真是有趣。」
夏渙然的雙手緊握,忍著氣問︰「到底在不在你手上?」
看著他眼中的厭惡,她嘴里帶著笑,心中卻酸楚不已,「只要皇上答應臣妾一個請求,臣妾可以將虎狼符雙手奉上。」
夏渙然看著她的眼神又更冷了幾分,「說!」
「太子!」她直截了當的說︰「我要太子!」
她的請求令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徐尚允氣得不輕,整個人看起來就快要暈過去。這丫頭手上有虎狼符,竟然不是保徐家上下,而是要了早逝的太子妃生的兔崽子,一個他一心等著徐嘉佟有一日產下皇子,就要除去的眼中釘。
「說清楚!」夏渙然也沒有料到她會跟他開口要夏宏詢。
「太子年幼喪母,臣妾要把他養在跟前,若皇上同意把太子給臣妾,臣妾就將虎狼符奉上。」
「你在打什麼主意?」他咬牙切齒的在徐嘉佟耳際問︰「難道指望能手握太子,將來好圖謀不軌?」
徐嘉佟嘴角依然帶著一抹淺笑,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現在不論臣妾說是或不是,皇上都不會信我,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我只要太子,一句話,給或不給?」
夏渙然想不透為何她要用虎狼符交換太子,失了虎狼符,輔國公府等同失了保護傘,她的命也只是他一聲令下就能解決的事。
「六年。」她向前一步,在他的耳際輕喃,「只要六年,待太子一滿十歲,臣妾便送他去西北,像年少時的你一樣,與將士同生共死,將來成為一個明君。」
在他回應之前,她退了一步,「若太子有個萬一,我會提自己的項上人頭來見。」
夏渙然的心底因這席話不由自主的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朕允了,東西拿來。」
徐嘉佟紛亂的心稍稍安定。她入宮以來,許多事都身不由己,但最終還是守住了一個承諾,想起了甄雲姊姊死前所托,她就算不要這條命,也會護太子周全。
她從自己的兜里拿出虎狼符,手輕輕一撫而過,沒有遲疑的交到夏渙然手上。
徐尚允面如死灰,死命的瞪著徐嘉佟,因為她交出的不只是一面令牌,而是徐府上下無數條人命。她想死,他不攔著,但她竟然還拖著徐氏一門陪葬
夏渙然看著手上那枚通透的羊脂美玉,正面刻了只勇猛威武的虎,背面則有只站在山顛嚎叫的狼,眼底閃過精光,「太子交給你,若他傷了根寒毛,可別怪朕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