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戀紫鳶尾 第9頁

難怪她的作風如此孤僻淡然,如同修女,而且,在社交場合害羞得有些不正常。

"我喜歡看黑白影片,也不是因為我在學那些有品味的人懷舊,只不過,黑白和彩色,在我的視野里沒有分別。"

"其實這些個人隱私,你不必告訴我的。"她的坦誠換取他的同情,端木佟凝望著違眺夜景的背影,聲音稍稍變了調。

"我只是想說……凡事都有原因,"她搓著手,話語忽然支吾起來,"其實……那天為了鳶尾花的事向你發脾氣,並不是因為我小氣……剛剛說了這麼多,你也應該可以猜到,有一個人對我而言非常重要,我一直在盼著他送花給我,那天終於等到了紫鳶尾,你……"

苦笑涌上嘴角,端木佟終於明白了。

她從電影說到色盲,暴露了自己全部的隱私,只是為了告訴他,那束花對她而言何其重要,不,應該說是為了告訴他,"那個人"對她而言何其重要。

"那個人",他當然知道,小蛋塔的父親,她最愛慕的人──嚴明輝。

之前,他曾叫大哥打听,總部發來資料,讓他隱約看到事情的背景。

嚴明輝,關風穎手帕交的丈夫,風流英俊,是傳說中才華洋溢的戲劇作家。他隨便寫的一個劇本都能創造收視奇跡,隨意一個動作都瀟灑至極,能讓任何女人愛上他,然而,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嗜賭。

幾年前,由於他輸光了家產,把產後體虛的妻子氣上了天堂,但他仍然大剌剌的,絲毫沒有悔改之意,繼續賭,繼續輸。債主追上門時,他就行囊一背,把兒子一丟,到世界各地尋找寫作靈感。

倒楣的關風穎像一個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無知少女,替他還債,替他照顧兒子,表面上是為了死去的好友,其實是為了一顆暗戀他的心。

也曾有人提醒過她,但關風穎那泛著朦朧光澤的眸子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在她眼里,嚴明輝的不負責任變成了無拘無束的藝術家氣質,她總能為他的惡行找到掩飾的藉口。她愛上他,就像愛上了一道無影無形的風,偏偏,女孩子都欣賞風的自由。

這厚厚的資料像沉甸甸的石頭壓在端木佟心中,他感到一絲不快,帶點酸酸的意,甚至有點怨恨,怨她為何會愛上一個那樣的男人……

"你確定那些鳶尾花是他送來的?"他心有不甘似地問了一句。

"五月是我的生日,"關風穎很著急地解釋,"他說過要送花給我的,雖然現在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可是答應過的事,他應該不會忘記……送花的人,我希望是他。"

希望不等於確定,如此著急的語氣表示她心里也有懷疑,懷疑千辛萬苦等來的,並非他的心思,而只是出於某個了解她的影迷。

愛一個人愛到這種地步,不免讓旁者覺得可悲。

端木佟近乎憐憫地望著關風穎,放影機仍在轉動,但他已無心情欣賞電影。

第四章

演戲並不似想像中的那樣容易。

端木佟原以為憑著那幾日當配角的經驗,再加上從小騙人的本事,背好劇本就能演得輕就熟,沒想到第一場戲就NG十七次。

但張子慕倒不介意,笑呵呵地拍著他的肩膀給予鼓勵,並大大降低了拍攝的要求。

他說,這個角色就像是為端木佟量身訂做的,依照平常的音容笑貌即可。

他還說,觀眾其實對偶像明星的演技期望不高,只要看到一張他們喜歡的英俊面孔就已很滿足,沒有演技卻名聲大噪的男明星多得是,所以端木佟不必太緊張。

對於此等寬容,劇組上下議論紛紛。有人說,張子慕之所以一改往日嚴厲的作風,大概是因為沖動之下換掉了先前的男主角,若把端木佟再踢出局,那麼他會既沒面子又無路可退。

可憐的端木佟,一邊得提高警惕保護關風穎,一邊得繃緊神經演戲,晚上還得給難纏的小蛋塔說故事,累得像狗一樣。

但最最令他坐立不安的是今天的這一場戲。

這一場戲沒有高難度的驚險動作,沒有復雜的內心戲,不用聲嘶力竭、痛哭流涕,卻要他跟關風穎──接吻!

能趁機品嘗美人花瓣似的唇,如此飛來的艷福,換了別人早樂得直沖雲霄,端木佟卻愁眉苦臉。

他自認不是正人君子,也曾有過偷香的經驗,然而,一想到對象是關風穎,心里就產生一種怪異的感覺,有點害怕,企圖逃避,腦子空白。

他冥思苦想,就是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他的感覺,他坐在化妝室里,佯裝在背台詞,卻什麼也記不住。

"你們看見了嗎?今天林雪茜眼楮黑了一大圈。"

幾個工作人員的談笑聲飄來,充滿八卦的氣息。

"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昨晚她跟張導打架?"

"應該是吧!嘿,除了張導,還有誰會浪費力氣跟她打架。"

"他們不是一直很恩愛的嗎?"

"再恩愛的一對也有打架的時候,何況她的脾氣那麼壞。"

"難怪張導今天的臉色也不好……"

正說到興奮處,忽然門外蹬進一雙能把地板擊碎的高跟鞋,林雪茜滿臉怒意地一坐到鏡子前,眾人立即噤聲。

她摘下墨鏡,端木佟愕然,那雙眼波流轉的美目,一日不見,竟變得如同熊貓般,又黑又腫,還隱隱含著未乾的淚痕。

其中悲痛絕望的眼神顯而易見!

如果這真是她跟張子慕打架留下的杰作,那麼這一架肯定打得很激烈。

"雪茜姊,我替你化妝……"托著粉盒的化妝師小心翼翼地上前。

"化個屁!"林雪茜像找到發泄對象,拍案而起,"你沒看見老娘我眼楮傷成這個樣子嗎?"

"那今天的戲……"

"不拍了!"她氣憤的手一揮,"你們出去告訴張子慕那個沒良心的家伙,我今天就是不拍戲!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眾人面面相覷,聳聳肩各忙各的去,當然沒人敢向張子慕那個"沒良心的"傳達一個怨婦的憤怒,他們知道,戀人們的憤怒總是很短暫,隨時都有可能轉變成破涕為笑,還是少管閑事為妙,免得無意中成為離間情侶的罪魁禍首。

"阿佟,你幫我看看這條裙子合適嗎?"不料,卻有一個輕快的聲音不恰當地響起。

完全沒有注意到氣氛不對的關風穎從更衣室里步出,也許是換上新裙子的緣故,她的臉龐似涂上一抹閃亮的粉藕色,神采奕奕。

這份神采比林雪茜的面如死灰鮮明有趣,而林雪茜在這一對比中,幽怨的眸凝得更深了。

"裙子很漂亮。"端木佟不得不趕緊回答。

"我不是說款式,我是說顏色。"關風穎依然沒有理會周圍的鴉雀無聲,旋身轉出一個優美的弧。

自從她向端木佟坦白自己是全色盲的事實後,便把眼前的男人當成她配色的參謀,挑衣飾、換壁紙、買家具……總要不厭其煩地問他意見。

為了今天這場戲,她特地換上新裙子,這一舉動讓端木佟心中那種說不出形容詞的微妙感再次沸騰。

也許她只是為了配合戲中的情境,別無其他意思,但在端木佟眼里,仍然意義特殊。

裙上帶點淡淡粉紅色,仿佛朦朧的晨光投進他的心湖。

粉紅色?、

這種世人眼中柔女敕的顏色,卻跟他腦海里一段猙獰的記憶有關。

每當他看到它,都會很快的,從先前的賞心悅目,變成血腥的畫面,仿佛鮮血一滴又一滴染紅他的視野。

端木佟的容顏凝固了,記憶中那輕快的笑聲掠過耳際,那笑聲曾經屬於一個女孩子,可惜,她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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