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兒是聖上珍貴的子嗣,不提可不成。」她俏皮一笑,既然事情已無轉圜,也只能接受,「皇上既不打消狩獵的念頭,臣妾只得陪著詢兒,不打擾皇上看書,臣妾告退。」
看著她的身影走遠,夏渙然當然可以當場斥責,要她留下來,但更清楚若他此刻大聲與她爭執,這事很快就會傳出去,又有閑言間言好說,說什麼皇上、皇後不和,到時傳進徐嘉佟的耳里,她心頭不舒服,他也不開心,所以他只能窩囊的看著她走出去。
誰能知道,一個高高在上的真龍天子,卻拿一個皇後沒半點辦法。
出了議事閣,徐嘉佟並沒有馬上回清碧閣,而是來到御花園里。花兒和蘭兒靜靜跟在她身後,細心的離她一段距離。
她已經好些年沒這種閑情在這宮里走動,秋天已過,放眼望去一片蒼涼,夏渙然的轉變讓她心中有一絲喜悅,卻又帶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憂慮。
在這個季節出行狩獵……她在心中輕嘆了口氣,隱約覺得有事要發生,心中卻惶惶然沒有半點頭緒。
她緊閉下雙眼,听到身後有聲響,微轉過身,遠遠就看到韓依風帶著長平公主走來。
長平公主夏彤希是夏渙然唯一也是最疼愛的妹妹,他將她許配給韓依風,可以想見他有多看中這個驃騎將軍。
「將軍,」夏彤希輕聲的問道︰「那可是皇後娘娘?」
徐嘉佟以前是太子側妃,不常出現在宮中,而扶正為太子妃後她也已出閣,因此兩人並不相熟。
韓依風看了一眼,「是。」
夏彤希眼底閃過一絲光亮。
「腦子在想什麼?」韓依風揚起嘴角,「別忘了,這是宮里,不是咱們西北的將軍府。」
「我知道,人家也只是想要會會這個仗著輔國公的余威,位居中宮,手里緊抓著太子不放,不可一世的皇後娘娘而已。」
「公主,」韓依風輕搖了下頭,「傳言未必可信。」
「我明白。」她拉了拉他的手,柔聲說道︰「放心吧,我有分寸,只是心頭就是氣不過,實在想讓這些不長眼的家伙明白,這江山是夏家的,可容不了徐家人說半句話。」
「公主,」他不厭其煩的提醒,「丞相早已被廢了。」
「我自然知道那討人厭的老家伙被廢了,還是將軍你英明神武的杰作,挖了個美人計的坑給他跳,只是這女人厲害,丞相都被廢黜了,她還穩穩的佔著中宮的位置。」
韓依風意有所指的說︰「這可未必是皇後娘娘自個兒的意思。」
夏根希不解的看著他,大婚之後她便隨著韓依風到了西北,一去數年,如今這才第一次回京,確實很多事都不清楚,但小道消息听得可多著了。
「皇後吉祥!」
「皇嫂吉祥!」
看著眼前兩張笑盈盈的臉,徐嘉佟微微一笑,「將軍、公主有禮。」
「皇嫂還真好興致,在這散步,只是這園子里的花早都謝光了,沒啥好看,天又冷,不如咱們到你清碧閣去喝點茶……不,喝點酒吧。將軍,」
她又拉著韓依風的手,嬌笑的說︰「前些時候我叫嬤嬤釀了些菊花酒,這次也帶了回來,將軍派人拿些來,送給皇嫂可好?」
「自然是好,」韓依風臉上帶著淺笑,「只是也得問問娘娘樂不樂意你作陪,一味自作主張,沒了規矩。」
「縱使沒規矩也是將軍給寵出來的。」她眨了眨眼,然後看著徐嘉佟,「讓皇嫂見笑了,臣妹沒規矩,皇嫂可歡迎臣妹打擾?」
「公主千萬別這麼說,自然歡迎。」
「那將軍就自己去見皇兄,我同皇嫂去去就回。」夏彤希放開了韓依風的手,拉著徐嘉佟,滿臉熱絡。
韓依風恭敬的站在一旁看著徐嘉佟與妻子離去。他知道夏彤希的性子,不惹得徐嘉佟沒了臉面不會善罷干休,一邊是妻子,一邊是不怎麼熟悉的皇後,他自然不會不長眼的去制止妻子,讓自己日子不好過。他笑了笑,大步走向議事閣。
一踏進清碧閣,夏彤希四處打量著,這里擺設自然不比中宮殿,不過簡單的一個小院,幾個小房間。
隨著徐嘉佟走進其中一間小屋,看著那一屋子的模型,她眼楮好奇的打轉,覺得這里還真是寒酸,一點都不像後妃的住所,想到太子甚至皇兄都偶爾會留宿在這種破地方,她的嘴一撇。
「這地方皇嫂住得可安穩?」手里拿著一只栩栩如生的畫眉鳥模型,夏彤希略帶高傲的轉身看著徐嘉佟。
她臉上已沒有方才的溫婉,關上門來,也不在乎徐嘉佟是什麼身分,反正她有兄長與夫君寵著,自然有些傲氣,就算眼前的是當今皇後,她也沒放在眼里。
「心安,住哪里都能安穩。」
她眼底閃過一絲銳利,「這些年,臣妹雖遠在西北,但關乎皇嫂的傳言不少,只是不知哪些真,哪些假?」
「公主信了就是真,不信就是假。」徐嘉佟沒有替自己多作解釋。
夏彤希冷冷一哼,「皇嫂倒是連替自己辯解幾句都懶,」她嘲弄的打量著她,「看來是真不把本公主給看在眼里了。」
「不敢。」徐嘉佟看得出夏彤希並不喜歡自己,她也不感到意外。
叔父還任丞相時曾去了趟西北巡視,得罪不少人,所以公主把她跟叔父歸為一路,沒有好臉色相待也是人之常情。
徐嘉侈起身福了福身,轉身走進房里,拿出封在櫃子最底層的木盒子。
這道密旨從交到她手上之後,她就沒再打開過,本不該在沒有夏渙然的允許下告知旁人,但現在……她吸了口氣,下了決定,一臉平靜的將木盒拿出來,輕輕放到了夏彤希面前。
「這是什麼?」夏彤希沒有伸手,只是打量著。
「公主一看便知。」徐嘉佟柔聲回答。
夏彤希是個爽朗之人,手一伸,不客氣的直接打開,拿出里頭的黃色絹布,看完之後臉色大變,不可置信的再看了一遍。
「你被廢了!」
「是被廢了。」徐嘉佟臉上有著不以為意的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這里到底是什麼身分,所以听公主喊一聲皇嫂,心中還真是惶惶不安。」
夏彤希遲疑的咬了下唇,看著上頭的日期,兩年了,從中宮殿移居到清碧閣至今已兩年,這日子怎麼過?
「為什麼?」她有些搞糊涂了,「你若被廢,就該進冷宮,不然就該幽禁起來,為什麼……」
看徐嘉佟一臉不在乎,她真是懵了。回宮後便听以前伺候過她的老宮女說,皇兄冷落了皇嫂數年,這陣子大病一場之後,卻突然轉了性子,三天兩頭往皇嫂那里跑,甚至還會留宿,可這手中的聖旨明明白白的寫明了徐嘉佟被廢,說難听點,她已經不是夏渙然的宮妃,甚至連宮女的身分都沒有,如今名不正言不順的,這到底像什麼樣子。」
「廢除中宮,茲事體大。」徐嘉佟柔聲的說︰「當年皇上甫登基,礙于丞相的權勢和輔國公留下的虎狼符,縱使廢了我也不敢大張旗鼓,就怕惱了徐家,添了亂子。」
夏彤希側著頭想了一會兒,「可現在丞相被廢,虎狼符也穩穩的在我皇兄手中,大可堂而皇之的廢了你,打你入冷宮或賜你一——」看著徐嘉佟一臉平靜,她倒是吐不出一個死字。
「要我的命不過是一句話,只是沒了丞相,這朝里還有個手握京城兵權的剌史大人。」徐嘉佟端坐著,輕聲說道︰「這些年剌史大人深受倚重,掌上明珠李墨芸當了貴妃不說,還備受榮寵,陸郡王聰明可愛,要將我這個無所出的皇後取而代之,只剩一步之遙,可說是皇上最不樂見外戚干政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