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情惡哥哥 第3頁

"小姐,小姐,快喝口酒,順順氣。"小喬慌忙扶她至床上,搶過那小手中抓都快抓不牢的大螃蟹,將瓷杯送到櫻唇邊。

"小喬,你說……大哥為什麼變得這麼凶?他從前待我……可好了,不是這個樣子,不是的……"她摟住小喬的腰,孩童般縱聲哭泣,惹得比她小一歲、身形也矮小的小喬萬分艱難的站直,像長輩那樣拍著她的背。

竹葉青下了肚,一縷暖氣環繞而上,納入心,納入腦,讓人昏昏沉沉起來。

屋內,炭火開始發紅,不復冬夜的寒冷。南宮雪輕被放低的腦袋挨著了緞枕,一段陳年舊夢便騰雲駕霧而來──

暮靄沉沉的海邊,男孩子拉著小女孩的手,筋疲力竭的走著。

"哥哥,阿輕走不動了。"小女孩忽然耍賴的坐到沙灘上,"阿輕沒吃飯,肚子餓,走不動了。"

"乖,再走幾步,就可以看到村子了,哥哥背你好不好?"男孩子溫柔的笑,蹲子,示意她爬上自己的肩膀。

"嗯。"小女孩毫不客氣,迅速攀上了那堵溫暖的牆。

她名叫阿輕,實際上卻並不輕。這一路上,男孩子弄到的地瓜、野兔、田雞,總是先喂飽了她,才輪到自己。所以,雖是難民,但是她的小臉卻紅潤潤、圓嘟嘟的,像個可愛的泥女圭女圭。

那一年,她七歲、他十四歲。兩人在原來的村落里本是鄰居,一場洪水使雙方的父母都不見了。于是,他帶著她加入了難民逃荒的隊伍,而她,開始叫他哥哥,視他為惟一的親人。

男孩子背著沉甸甸的小女孩,又走了一段路,依然沒找到村落。拂在他臉上的短發和均勻的呼吸,告訴他,她又睡著了。黝黑的臉龐閃現一抹笑意,唉,這只小懶豬,怎麼這麼容易睡著?

他是個很俊美的男孩子,盡避年紀小,盡避被太陽曬得黝黑,可是誰都可以瞧出他的漂亮來。

忽然,男孩子偶然舉目,望到了一道連綿的網,那是漁民們為了在海灘上曬腌貨,用來遮擋風沙的。男孩子看看漸晚的天色,又聞聞那股鹽腌的氣息,咬咬牙,像是決定了什麼。

"阿輕,阿輕。"他放下小懶豬,輕輕拍著她的臉龐,將她喚醒。

"哥哥,有飯吃了?"小女孩睜開眼楮,睡意朦朧的問。

寵溺的笑意更深,"沒有。不過快了。你先在這里坐一下,不要跑開,哥哥很快就回來。"

"哥哥你去哪里?"小女孩慌張的拉著他。

"乖,躲到岩石後頭不要出來。"男孩子沒有多說,很快的往那道紗網的方向跑去。

小女孩乖乖應了一聲,果然老老實實躲在岩石後面,等男孩子回來。疲憊的睡意讓她險些睜不開眼楮,日暮的冷風吹進她的脖子里。

"哥哥……哥哥……"獨自低喊著男孩子,算是給自己壯膽。這塊海邊的巨岩形狀怪異,好像一只魔鬼喔!奇怪了,哥哥怎麼半天不回來?

她探出小腦袋,往遠處看了看,又害怕的收回。過了一會兒,又鼓起勇氣再看看,終于,她看到哥哥了。

咦?哥哥在跑步,而且不是一個人在跑,他的身後,跟著一群凶神惡煞的大叔舉著棒子,口里喊著,"捉小偷……"

他們在玩什麼?

小女孩笑逐顏開的看著哥哥跟這群大叔在玩"官兵捉強盜"的游戲,哥哥身子雖然瘦小,可動作靈活,那群笨重的大叔根本抓不到他,眼看一棒子打過來,哥哥機靈的一閃,大叔們又撲了空,差點撲翻在沙地上,真是好笑!

但是很快的她就不笑了,因為哥哥畢竟寡不敵眾,終于被逮住,手里抱著的一堆什麼東西被大叔們搶了去,哥哥還挨了揍,臉上、脖子上、手臂上,頓時泛起紅紅紫紫的印。

"哥哥……"小女孩忍不住,飛撲上去。雖然哥哥先前吩咐她乖乖待在石頭後面,可現在,哥哥挨了揍,她要出去幫忙。

"嘿,原來還有個女娃兒!"一群大叔嗤笑起來。

"你們干麼打我哥哥!"小女孩伸出自己的細手細腳,護住男孩子傷痕累累的身軀。

"這小子做了賊,當然要揍他!"大叔們理直氣壯。

"你們胡說!胡說!我哥哥不是賊!"她響亮的叫嚷。

"不是賊?"為首的大舉起手中的螃蟹晃了晃,"這就是贓物!"

咦,好大的螃蟹!好……香!小女孩看著贓物,聞到香味,肚子咕咕叫了叫,忘了還嘴。

"各位大叔饒命!"男孩子跪在地上叩首,"我和我家小妹由于家鄉造災,路經此地,請各位大叔賞口飯吃!"

嘻,哥哥從哪里學來這麼傻的口氣?是那天在市集上听人說書學來的吧!

"賞你個頭!"為首的大叔沒被感動,反而踢了男孩子的腦袋一腳,"這鹽腌蟹,是專門為鎮上張員外準備的,我們討海人,平日風風雨雨,好不容易撈到這些蟹黃飽滿的,連過年過節都不敢偷吃,哪能便宜了你這個小賊!帶上你的女娃兒,快滾,別再讓我抓到!"

一群人叫叫嚷嚷,紛紛又給了男孩子幾棍子,終于散去了。小女孩看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他,淚珠兒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哥哥,痛痛。"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撫著男孩子臉上的傷痕,不斷的吸著鼻子。

"哥哥不痛。"男孩子向她調皮的眨眼,咧開的嘴剛想笑,又被瘀傷痛得哇哇叫。

"哥哥,你以後不要偷東西了,阿輕不吵著吃飯了。"她年紀雖小,可也猜到了哥哥為什麼挨打。上次在市集,哥哥為了給她弄幾個饅頭,也是這樣,被人揍成豬頭。

"噓──"男孩子忽然支起手指頭,做了個靜止手勢,左右張望,確定近旁再無人時,從懷中模出一只巨大的家伙。

"螃蟹?"小女孩剛想驚喜的叫嚷,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哥哥你……"

"不要吵喔,來,我們趕緊把它吃光!"男孩子得意揚揚的說。

剝掉脆脆的殼,他首先把一塊紅得發亮的蟹黃塞進妹妹嘴里,自己則吸著口水啃了啃沒什麼肉頭的邊角。

"哥哥,這是什麼蟹,真好吃!它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嗎?"小女孩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含糊的問。

"這算什麼,世上還有更好吃的東西呢!比如西湖的醋魚、天津的大麻花,等你長大了,哥哥帶你去吃個夠!"男孩子閉上眼楮幻想各種美食,算是畫餅充饑。

"等我長大,只要天天吃這種咸螃蟹就夠了。"小女孩的回答如同井底之蛙,但她卻說得很認真,末了,又鄭重的加上一句,"天天跟哥哥一起吃。"

拍打的海浪聲呼應著兩個孩子的誓言。

後來,他們被天璿宮主收養,訓練成武林一流的高手,也有了正式的名字──男孩子叫南宮恕,小女孩隨他姓,喚作南宮雪輕。

男孩子十七歲那年,忽然變了性格,原來開朗頑皮的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江湖上人稱冷面郎君的無情殺手。他終日穿著黑衣,與劍器為伴,對曾經視為珍寶的妹妹,也十分疏遠。

沒有人知道他轉變的原因,大家猜想,也許是險惡的江湖生涯讓他變成這樣。

但南宮雪輕卻沒有忘記自己的誓言,她長大之後最喜歡做的一道菜,就是鹽腌蟹,正如她從前所說的,要和哥哥一起分享。

只是,她不知道,大哥還在不在乎這個"分享"。

陳年的舊夢漸漸散去,隨著打更聲,南宮雪輕昏昏轉醒。

她不是自己醒的,而是有什麼在揉她的臉頰邊,溫溫暖暖的把她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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