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娘的年齡不知,外表看起來像四十出頭,一臉淒苦憔悴狀,已有老態、發半白、面有皺紋,似長年在田里勞作的婦人,皮膚粗黑,走在人群中不會有人回頭多看一眼;兒子卻是面色異常蒼白,十歲左右,體形普通。
這樣一對看來平凡的母子卻有如夜叉,一入夜就潛入有女兒的人家,點燃迷煙將人迷昏,再以利刃割破女子的頸子,趴伏其上飲血,死者皆為失血過多而死。
軒轅青痕的女乃娘之女便是九名受害者之一,看到哭得死去活來的女乃娘,以及熟悉的少女變成了一具尸體,身為嶺南之主的女兒,她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必須抓住凶手。
于是她帶著一行人隨主要調查此案的風沐功往天挹山方向緝凶。
可是這對母子太狡猾了,借由平凡無奇的面容隱入人群中,叫人無法辨別,加重搜查的困難。
「我們下令各地官府追查一對母子,卻始終逮不到人,會不會是我們搞錯了什麼?」她一直覺得不太對勁,好像有什麼被遺漏了。
九具尸體有七具在仵作檢驗後告知並非完璧,是案發前不久與人苟合,然而仔細詢問家屬鄰里,眾人皆說這七人是孝順乖巧的姑娘,品性溫良,並未與外男私下往來。
她想起這件事,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後不禁道︰「若家屬和鄰里的證詞可信,讓那些姑娘失貞的人就極可能跟凶案有關,不是有第三者,便是那對母子有問題,母子雙魔真的是母子嗎?」
風沐功沉吟道︰「郡主的意思是,那兩人並非母子關系?」難道他們判斷錯誤?
「有沒有可能那個兒子是侏儒,在人前出現時故扮小兒樣貌?」若已是成人,有些事就說得通了。
「侏儒?」風沐功一震,深思起來。
「還有,飲血的目的為何,在修練邪功嗎?」軒轅青痕想起書里看到的九陰白骨爪。
或說有前世記憶,或說是胎穿,跳傘失敗活活摔死的她再睜開眼看見光亮時,她已是出生三個時辰的女乃娃兒,因嗆女乃而發現自己變小了,發出的聲音是哇哇的嬰孩聲。
那時她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說話、走路要從頭學起,前六個月的口糧是母女乃,沒有變化,吃到都快吐了,除了手腳能動、轉轉脖子外,什麼也做不了,形同殘廢。
好在她投胎投得好,選對了爹娘,不然到了家徒四壁的人家,連口吃食都得土里刨,那才是叫苦連天。
「或是邪教。」四戒在一旁插話。
「四戒,你知道什麼?」軒轅青痕問。
四戒把目光投向遠方,「據我所知西域有一血月教,他們相信人可以永垂不朽,可以借壽再生,延長壽命,借由吸血的儀式換血,打造新生的自己。」
「那能改變體形嗎?」
四戒思忖了一下,「听說完成儀式可以讓身體變化,殘缺變全,但沒見過。」
風沐功驀地臉一沉,「為什麼不早說……」不管是不是,至少多一條線索。
四戒白眼一翻,又是飲一口好酒,「和尚也是人好嗎!若非郡主這一說,我還想不起有這回事呢!血月教相當神秘,若無人引路是進不去,除了剛剛的吸血儀式,還會以人血為祭,處子為上,祭壇中有一血池能讓人月兌胎換骨,延年益壽。這傳說流傳已久,但沒人真正見識過,也沒見誰活過百歲而不死,純屬虛構,人之妄念。」
「我們不就一路往西行,再繼續追下去就出關了,往西域而去……」難道真與此有關?
第一章 救下美少年(2)
軒轅青痕一說完,眾人神情都有些晦暗不明。
「是我耳朵听錯了,還是雨聲產生的錯覺,我似乎听見刀劍交擊聲。」煮著茶的初雪忽然開口,打破了靜默。
「三里外的菩提林。」四戒打了個哈欠,搖搖所剩無幾的酒葫蘆,一巴掌拍到臉上,抹去嘴邊的酒漬,搖搖晃晃站起身。
「別沒事找事。」風沐功目露不贊同,同行的這幾人給他惹了不少麻煩。
「閑著也是閑著,不活動活動手腳老得快。」軒轅青痕一笑起身,暗喻風沐功年紀輕輕,暮氣沉沉。
「郡主說的對。」
和尚也愛看熱鬧,四戒笑嘻嘻地追上帶著人往菩提林而去的軒轅青痕,風沐功見狀還能如何,只能招呼了手下,隨之而去。
*
「何必做垂死掙扎呢!引頸就戮,省得皮肉受罪,你這樣玉般的人兒多挨上幾刀,我看了可是十分不舍……」那抹紅,真艷麗,如同花朵,開出死亡的顏色。
對方那種輕佻無恥的語氣徹底點燃男子的怒火,「少說廢話,鹿死誰手尚是未知數,今日埋骨于此的人或許是你們。」
他拼著一死也不放過一人!
在雨中,劍尖向下的長劍滴著血,雨水洗去男子身上血污,露出一張足以令皓月失輝的俊美容顏,即使狼狽不堪、玉冠斜戴、濕發覆額,還是難掩美玉一般光華,皎皎生輝,宛如上天精心雕鑿的玉人。
說話輕佻的蒙面人不屑嗤聲,「嘖,快死的人也敢說大話,我身後還有兩百名死士,而你身邊只有十名不到的護衛,你認為你活命的機會有多少?」以卵擊石,愚不可及。
這回不必男子說話,他身旁的護衛已經或是宣示忠誠,或是破口大罵。
「吾等誓死扞衛世子!」
「我們願為世子而死。」
「叛徒,要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算計,世子怎會落入你們布置好的陷阱……」被信任的人出賣,叫人情何以堪。
已經不在乎會不會被認出來的戰十七取下蒙面黑巾,仰頭狂笑,「兵不厭詐還是世子爺教給我的,屬下很感謝世子爺的教導,沒有您就沒有屬下出頭的一日。」
面對昔日同袍的謾罵和怒視,他只有志得意滿,沒有一絲羞愧和內疚,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他不認為自己有錯,有好的出路誰會錯過?
汝南王世子南宮九離冷聲道︰「那女人允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謊稱父王受困,讓我馳援,在路上設伏。」
眼前的背叛叫人心寒,卻也是情理所致,世上最難防備的是人心。
戰十七挑眉一笑,「夫人允諾我將湘雲許配我為妻,我喜歡她很久了,想娶她想得心都痛了,世子爺卻以一句『大丈夫何患無妻』敷衍我,始終不肯成全我,讓我像傻子一樣的為你賣命。」
守在主子身旁的一名護衛難以置信地吼,「戰十七,你瘋了,為了湘雲那女人竟然背主……」早就被睡爛的婊子,他竟眼瞎的看上她。
「十三,不用說了。」南宮九離舉起手阻止屬下的多言,人若想背叛會有無數的理由。「就這樣?一個女人。」
戰十七又笑,一臉得意,「夫人還說要將戰字輩暗衛都交給我,讓我當王府的侍衛長,世子爺,屬下該拒絕嗎?」
「的確是不錯的待遇,足夠引人心動,不過你要先有命活著。」
話一落下,南宮九離身形瞬移,長劍一刺,上挑,戰十七胸前一道血花噴射而出,接著是回身擋劍的鏗鏘聲。
戰十七咬牙切齒,「你……居然偷襲……」可惡,他太輕敵了,以為重傷的世子無力再戰,他能輕而易舉的拿下。
「如你所言,兵不厭詐。」
「好、好、好,本來還想留你一命,讓夫人處置,如今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人。」血流不止的戰十七怒不可遏,看昔日的主子如同仇人,他不死,誓不罷休。
「即便你殺了我,可沒有我的允許,你以為暗衛營會听你調動?」異想天開,就算那女人出面也無法動彈一二,他們是南宮家訓練出來的影子,只听命南宮家認同的人。
「不勞世子爺費心,一旦我『拼死』救出世子爺的尸身,浴血奮戰置生死于度外,相信不少弟兄會信服于我,听從我的召喚為世子爺報仇。」只要把在場的人殺光,剩余的那些人對真相全然不知情,他便能輕易的蒙混過關。
戰十七的眼中布滿血光,在他眼前的這些人都是死人,和先前死去的那些人一樣。
戰十三為主子不平,他一只手傷得很重,已經提不起劍,換手握劍,護在主子左右,「無恥,你怎麼有臉面對世子爺的栽培,湘雲……」早就是二公子的人,只差收房了。
「住口,戰十三,你不配提起湘雲,湘雲說你數次對她不規矩,起了覬覦之心。」他還沒算這筆帳呢!早晚將人碎尸萬段。
戰十三一听怒喝,「人盡可夫的婊子你還當寶,你問問看小秦氏用她犒賞過多少人,我嫌她髒。」
「戰十三,你找死——」他要親手取下他的首級,用血淋淋的腦袋鋪就青雲之路。
雨,不斷的下。
風,透骨的冷。
兩眼通紅的戰十七只看見近在面前的榮華富貴,無視冷風斜雨里的細微足音,持劍的手往上一舉,下令屠殺,一時之間,兩百名死士一涌而上。
以多圍少還有第二種結果嗎?還不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死士的想法都一致,根本不把幾個傷患放在眼里,這些人除了死別無選擇,只在于早死、晚死而已。
但是話太多真的不行,若是早早速戰速決,少說些廢話,也許早就得手了,可以回府領賞,不會有後面的死不瞑目。
「啊!」
「噗。」
「呃!誰……」
「嚇,為什麼有短……」
短什麼?氣不長的還真沒法一口氣說完遺言,透心而入的是短箭,以十八連弩射出。
「是誰,誰敢阻攔汝南王府辦事?」看著一個個莫名其妙死在跟前的死士,心一驚的戰十七慌張的往後退。
「殺害汝南王世子是為汝南王府辦事,這麼滑稽的事還是第一回听見。」哎呀!她得捧著肚子,免得笑破了。
女的?還認識世子爺……
戰十七想不出來是誰,轉向聲音來源處喝道︰「勸你少管閑事,我饒你不死。」
「咯咯……小九呀!你們汝南王府的人是不是腦子灌水了,居然連我也敢威脅,是誰饒誰不死呀!真是見到了閻王還不知死期已近。」可憐吶!死到臨頭還妄言。
一听那句「小九」,面色蒼白的南宮九離隨即松了口氣,體力不支的往地上一坐,調息運氣,其他下屬見狀也跟著把握時間上藥,傷得重的索性往後一倒,听天由命。
「你怎麼才來?」差一步她就只能去汝南王府上香了。
一聲銀鈴般的輕笑聲回蕩在四周,明明是清脆悅耳,宛如百靈鳥啼叫,戰十七和剩余的死士們卻如同听見黑白無常拖動的鎖鏈聲。
「嘖!這麼沒良心的話你怎麼說的出口?什麼叫怎麼才來,你又沒有特地向我求救,路過你有沒有听過,要不是被雨耽誤了行程,我早在下個城鎮吃香喝辣、香枕暖被夢周公。」他這是什麼運氣呀,她成了他逢凶化吉的祥瑞不成。
「軒轅青痕,你還要多踩我痛腳幾下才肯出來嗎?」她這張嘴對他從來沒客氣過,總愛往心窩里扎針。
「軒……軒轅青痕……」嶺南王之女,嶺南一帶讓人一听就膽寒三分的女煞星?戰十七刷地臉色發白,期盼不是她。
「不就是我嘛!幾年不見你還認得出人,不容易呀!不過你腦子被水泡壞了嗎?居然被這般拙劣的伎倆騙倒了,你對得起我父王嗎?」
早教過他不可盡信于人,凡事留三分。
用人不疑沒錯,卻也要記得給自己留條後路,繁花開盡總有些殘枝枯葉。
父王還說他是盛世天才,根本是蠢豬一頭,明顯有詐的消息,竟敢以身涉險。
在一柄巨大的紅色宮傘下,坐在竹轎上的軒轅青痕意態慵懶,被一前一後兩名壯實的護衛扛著現身。
她悠然自在,一身清爽,南宮九離卻是滿身泥濘,血腥味濃重,那真的是春光明媚和冬日雪泥的對比,叫人唏噓。
「這世上只有一人會喊我小九。」他想忘也忘不了。
「呵呵……這些人呢!要做成麻花卷還是人膾,我家的廚子擅長九大菜系,蒸、煮、炒、炸、烘樣樣鮮美。」她家的小九只能她欺負,誰敢和她搶就是找死。
「不留。」南宮九離冷言。
「好,听你的。」就讓他們好來好去,入畜生道投胎去。
「等……等等,我等立即離去,請郡主手下留情,勿枉造殺孽……」他還不想死。
軒轅青痕說得篤定,「現在想走,來不及了。」她這人可沒什麼憐憫心,尤其是對咬主的狗。
「郡主,我是王妃的人……」戰十七話說一半,兩眼忽地瞠大,眉心多了三寸長的弩箭。
「我最討厭話多的人,拖拖拉拉不長話短說,何況小秦氏算個什麼東西,我皇伯父都不承認,還好意思自稱王妃,她自個兒喊來窮開心嗎?」也就老秦氏當她是個東西。
汝南王府是朝中少有的異姓王,也是一個爛攤子,難收拾。
老秦氏、小秦氏幾乎毀了一個南宮家,把南宮家的男人逼得死的死、走的走,一窩子仇人,而女人個個活得像寡婦。
小秦氏是南宮九離親祖母的娘家佷女,老秦氏以婆母的身分逼死了南宮九離的親娘,以自身喜惡強逼獨子續娶,可南宮厲恨毒了老秦氏的陰狠冷血,不肯再娶,因此避入軍營,長年不回王府。
為了一己之私,老秦氏就對自己本來就不喜的孫子下毒,讓身在營中的南宮厲不得不趕回王府,抱起奄奄一息的兒子四下尋醫,最後累得自個兒也病倒了。
此時的小秦氏趁虛而入,在藥中多下了一味藥,打扮成南宮九離娘親的模樣,借以春風一度,與之有肌膚之親的南宮厲不得不留下小秦氏,以示負責。
小秦氏因此受孕,十個月後生下南宮琮,只是南宮厲自那一晚後就再也不回汝南王府,直接在軍營中安家,無論秦家女把王府攪得怎麼烏煙瘴氣,他都眼不見為淨,她們能把王府拆了是她們本事,他早已心灰意冷了。
而當年只有六歲的南宮九離被汝南王送往嶺南,由軒轅勝天教他武功和排兵布陣,直到他有自保能力。
南宮九離卻是笑了,看向軒轅青痕的眼神多了幾分感激溫柔,「話不長怎能等到你出手援救,也是我命不該絕。」她是他的福星,遇到她總是吉星高照,否極泰來。
「龍一,都殺了。」軒轅青痕可沒他的好心情,冷聲吩咐,南宮九離臉上的劍傷讓她分外火大,一張傾國傾城的絕世美顏不容有瑕疵。
龍一應道︰「是。」
兩百名死士像割韭菜似,一割就是一片,配戴十八連弩的龍鐵衛連近身都不用,十八枝箭一發射,地上多一排死人,再射,又死一排,三射,還能站著的人不多。
面對改良過的新式武器,再多的死士也不夠死,連同戰十七在內的尸首全數運回送給小秦氏,連同招魂幡,布幡迎風招搖,上面用鮮紅的血寫了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