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定有發生什麼事,否則公主不會突然這樣……他疑惑地邊走邊想。
房內,淳于薇緩緩從床榻上坐起,雙眸傳來的刺痛讓她知道,現在它們肯定腫得嚇人。
她起身,拾起幾上的簪子握在掌心,感受那冰冷的觸感。
若非這簪子的殘骸扔擱在桌上,而她的前襟仍染滿血清,她一定會把昨夜發生的一切當成一場夢。
事實證明,慕容軒昨天真的來找過她,而且還為她挨下致命的一簪。
她還是輸了……在努力恨他三年之後,她仍然會為他心痛。
淳于薇自嘲地想,紅腫的雙眸再度凝聚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滴下。
此時,窗榻上傳來異樣聲響,驚動淳于稅。她抬頭一瞧,正巧看見慕容軒越窗而入。
「你怎麼……」她往後退一步,哭紅的眸子里充滿復雜難明的神色。
「我一直沒離開。」慕容軒往前踏一步。「我怕你情緒激動,又去做傻事,所以不敢離開。」
淳于薇的視線落在他的手掌上。
只見他用一塊碎布,大概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隨便包扎住傷口,碎布上頭隱約可見血漬。
淳于薇逼迫自己移開視線,無視于他的傷。
那不關你的事!她告誡自己。
「你不怕我再試圖殺你?」她冷冷地開口道。
「你昨天下不了手,今天就能嗎?就算今天真要殺我,我說過,你要我的命,我心甘情願給你。」慕容軒定定地注視她,一退的溫柔語氣足以融化任何人的心。
淳于薇聞言,忍不住握緊雙拳,情緒又開始激動。「是,我是下不了手,但那不代表我對你的恨會少一些。」
她瞧見慕容軒身軀一僵,臉色微微發白,心里浮起一股報復的快感。
「如果我告訴你,你爹還好好地活在宮里,你會不會少恨我一些?」慕容軒說道。
他的心好痛,當他瘋狂地尋找她三年之後,換來的卻是她深沉的恨意。
然而,他又能如何辯駁?當初若非他將消息傳回京城,室韋族也不會慘遭大禍。
「我爹還活著?!」淳于薇輕聲喊道。
靶謝老天!她每天的祈求總算沒有白費。
雖然,她不斷告訴自己、告訴族人,她爹一定會安然無恙,然而她心底總有一塊陰影,害怕她來得太遲。
「是,他活著,我請求父王將他安置在我的別宮內。」他沒有告訴她,當時他因此遭受多少的攻擊,每個人都說他企圖私吞不死藥。
為了證明他沒有私吞的念頭,他在交出與室韋族酋長串通好的假不死藥單之後,便毅然離開京城,過著流浪各地的生活。
而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她。
「薇薇,縱使你很我,但至少,讓我幫助你救回你爹。」
淳于祆望向他,他黑眸中的誠懇不似作假。
「我要見他。」她不知該用何種心情面對他,但是她非常明白,如果有他相助,成功救回爹的機率將會愈大。
「好,給我一點時間安排。」慕容軒說道,頓了一下後,欲言又止地繼續說︰「薇薇……昨天你提到孩子……是那一次……那是我們的孩子?」
淳于薇的美眸一黯,凝視他半晌,才輕輕地點頭。
「老天!」慕容軒痛苦地閉起雙眼。「那孩子為什麼會……你為何說是我害死他?」
「若不是你通風報信,害得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我也不會失去孩子。」心中的怨忽升起,淳于薇恨恨地說。
那時她帶著族人四處流離,卻愕然發現自己已有身孕。雖然孩子的爹是背叛他們的叛徒,她還是渴望擁有這個孩子。
然而,在當時顛沛流離、身心俱疲的情況下,她終究是失去了這個孩子。
慕容軒往前走一步,他好想擁她入懷,拂去她眸中的怨恨及傷痛。
「別過來!」淳于薇警告道。「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憐憫?薇薇,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對你……」
「你對我全是虛情假意,現在的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天真少女,不會再讓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淳于薇倏地轉身背對他,不讓他瞧見眸中的淚。
淳于薇的縴手探人衣襟,指尖觸踫到他當初送她的那塊玉佩。復雜的痛苦強烈地包圍住她,猛一咬牙,她扯下玉佩,扔還給他。
慕容軒反射性地接住,當他看清楚自己接下的是什麼時,心中一痛。
「你走,我不要見到你。」淳于薇背對著他下逐客令。
慕容軒握緊手中的玉佩,好半晌,輕輕嘆一口氣。「有不少皇子對你心懷不軌,自己當心點。我安排好你們父女相聚的機會時,你,我走了。」
與來時一般,慕容軒越窗而出。
淳于薇上前關好窗子,原本貼著玉佩的心口如今空空蕩蕩。
她幽幽地嘆息,前額抵著冰涼的窗欞,淚水再度決堤。
許久許久以前開始,她就不允許自己哭泣了。
但而今再見到他,卻似乎僅要把從前隱忍的眼淚全部發泄一般,總是無法遏止地流淚。
她想起慕容軒草率包扎的傷口。
那樣.不知道會不會痛?回宮之後,他應當會好好上藥吧?
淳于薇搖搖頭,拭于淚滴。
她和他之間的這筆糊涂帳,看來是算不清了。
***
午膳剛過,太子爺便率領一群公子哥兒進入驛站。
眾人行禮完畢後,太于指著薩克羅的鼻子道︰「你,去把薔薇姑娘給本官叫來。」
「稟太子,我家小姐身體微恙,今天不方便見客。」薩克羅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敢違抗本官?」太于提高聲音,不悅地道。「本宮來找她是給她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不是……可我家小姐……」薩克羅壓下心中怒火,面露為難地說。
「本宮管你家小姐怎樣,你不去叫她出來,本宮自己進去找她。」太子說完,便作勢欲闖進去。
「太子請稍後,小人這就去稟報小姐。」薩克羅眼見情勢不對,趕緊說道。
若是讓太子闖進小姐閨房,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這才對嘛!還不快去!」說實在話,薔薇姑娘是父王請來的貴賓,他多少還是有些忌憚。
不多時,淳于薇在薩克羅的護送之下,進入大廳。
「薔薇拜見太子。」她走到太子面前,盈盈下拜。
「美人兒,免禮。」太子見她如此識大體,不禁心情大好。「听說美人兒玉體微恙可有此事?」
「日前排練太勤,身子有點疲倦而已,多謝太子關心。」淳于薇斂眉回答。
她的心地隱藏眸中的憤恨,腦海中清楚地浮現當初他帶人到族里放火殺人的情景。
對于這個該死的家伙,她絕不會手軟。
正因如此,她才會出來見他。她得先接近他,才有機會下手殺他。
「不如美人兒與本宮一道回宮,本宜讓太醫過來給你瞧瞧。」太子心懷不軌地提議道。想到她躺在自己床上的模樣,他不禁露出婬笑。
淳于薇心底暗咒一聲,縱使沒有慕容軒的提醒,她也知道那些男人在打什麼主意。
「多謝太子厚愛,薔薇沒事,不敢勞駕太醫。」
「既然沒事,那今晚本立在御花園設宴,美人兒一定要來。」太子色迷迷地想拉起她的小手。
淳于薇側身閃過,擠出一個尚稱甜美的笑,說道︰「皇上有命,薔薇除了在大殿獻藝之外,不可參加任何邀宴。」
事實上,這是她當初前來獻藝的條件之一,為的就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咱們不讓父王知道就成了。」太子說道。
「那可不行,您是太子,我只不過是一介民女,若是讓皇上知道我違命,您當然沒事,但我可就難逃欺君之罪了。」她略顯委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