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暮色 第22頁

「你真的很清楚朕的心意!」一番話正中朱棣下懷,他並非不想殺朱榑,而是有所顧忌,想不到蕭子暮連這一層都替他想到了,足見此人心思之深密。

這般人才若能加以掌握,將是極有力的臂膀;但若不能令他完全效忠……

「子暮,朕一個不經意,竟被你轉移了話題?」又把話題繞回方才的事。「朕的五公主艷名遠播,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與你才子佳人,正好匹配。這樣吧!朕把公主賜給你,明天我便在朝會上宣布,擇日替你們完婚。」

「皇上……」蕭子暮的面容一下變得凜然,弓身長揖,冒著丟腦袋的危險回道︰「臣無法答應。」

「相公不會答應皇上賜婚的!」鳳翎義正辭嚴,她相信蕭子暮。「沒有感情,只是誤了公主一生,相公絕不可能答應這種事!」

「妳想得太簡單了。他即使再不願意,也無法拒絕,否則令皇上失了顏面,後果不是他能承擔的。」眼看沒人端茶送水的,如儀向身後侍女使個眼色,後者馬上上前倒上一杯茶。「妳恐怕只能乖乖的讓出蕭夫人的名號了。而且奴家與五公主頗有私交,知道她絕不容許自己的夫婿納妾的……想到這里,奴家也不禁替妳擔心起來,日後妳一個弱女子怎麼生活呢。」

是這樣嗎?鳳翎沉默下來,秀容出現一絲蒼白。她信任蕭子暮的心並沒有動搖,她擔心的是,皇上賜婚,蕭子暮真能拒絕得了?即便要娶公王,他的責任感也。不容許他拋下她,那麼他要怎麼面對這兩難的局面?

「鳳姑娘,我能了解妳的心情。蕭先生這般杰出的人才,誰能不傾心?就是五公主,也是偷偷瞧過他的風采,才允婚的。」說到這里,如儀也不禁紅了臉。

不經意看見這個嬌羞的表情,再回想如儀不久前對蕭子暮的欣賞,鳳翎豁然領悟,不經大腦便月兌口問道︰「妳也傾心于我相公嗎?」

縱然是如儀這般落落大方,也落得霞光滿面,低聲啐了一口,不依的低下頭。「哎呀!鳳姑娘說話怎麼這麼直接!蕭先生這麼俊的人品,人家……人家當然……」

鳳翎懂了!心里也隨之泛起些微不悅。「那妳為什麼還特地來告訴我皇上賜婚的事?」這個郡主除了對她存在敵意之外,應該也恨極了五公主啊?

「妳不懂,就算五公主沒有成為蕭夫人,最後的蕭夫人也不會是妳。」如儀拖長語氣,又輕嘆一聲,欲言又止。

「什麼意思麻煩妳一次說完好嗎?」鳳翎真恨不得掐一掐如儀縴細的脖子,看她說話能不能順暢些。

「因為,就算五公主沒嫁成,爹也會將奴家許配給蕭先生。」淡雅宜人的笑容漸漸轉為譏嘲。「而我,也是不容許他納妾的!」所以聰明的人就應該自己退讓。「我爹是齊王,又是皇上的胞弟,若奴家先當上了蕭夫人,不僅皇上沒轍,五公主基于與奴家的情誼,也不好多說什麼的。」

「妳的意思是,妳要搶在五公主之前嫁給我相公?」

看來這女人還不太笨?如儀舉起袖子遮住半張臉,羞人答答地輕點頭。

鳳翎呆望著如儀做作的表情,登時無言以對,也為她的自以為是感到不可思議。「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嬌顏陡然變了顏色,這次換她想掐死一句話不好好說完的鳳翎。

「我相公不是可以任人擺布的,他不喜歡的人就一定不會妥協。」只有她是個例外。鳳翎想到自己與蕭子暮成親的原因,便一股郁悶涌上。「而且,我相公心有所愛,所以任是天仙美人也入不了他的眼,妳不必白費心機了。」

「哼!妳真以為蕭子暮愛妳?」再顧不了什麼儀態,如儀氣綠了臉猛拍一下桌子,茶杯匡地一聲倒下,連「奴家」這種別扭的自稱都省了。「我都查清楚了!如果他愛妳,他不會離鄉後對妳不聞不問,還要妳自己找上京師。若非在意別人的眼光,他更不會勉強容妳入門!而我也知道,你們根本是分房睡的!天下有哪對夫妻像你們這樣?他連踫都不願踫妳一下,分明就不愛妳!」

他不愛妳!不愛妳!

尖銳的話語刺痛了鳳翎的心,這麼傷人的事實,為何如儀要一再提醒?

望著傾倒的茶水一下子全流到地上,仿佛她對蕭子暮的心意,那麼奮不顧身的投入,最後在他的心中,徒然風干不見痕跡。

「妳說的我都知道……」她的語聲漸漸低啞,漸漸苦澀……

「臣已有妻室,所以無法接受皇上的美意。」蕭子暮堅定地望著朱棣,不畏他投來的威嚴目光。「糟糠之妻不可棄,何況臣在應試之前,早已與她婚配。若再接受了五公主,不僅對公主不公平,內人也無法釋懷。」

「我知道你有妻子。」他的妻子千里尋夫鬧得京城眾人皆知,但未曾在公開場合露面,想來必是丑陋無德,因此搬不上台面。

如果真如他所想,那麼公主的機會就大丫。「你的妻子是阿方人氏?」

「稟皇上,內人鳳翎系湖北武昌人。」

「鳳翎?」朱棣突然怪叫起來。「你的妻子叫鳳翎?」甚至,他更激動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到蕭子暮身邊,與他對立平視。「她是什麼模樣?」

問出這個問題甚是失禮,但蕭子暮似乎毫不在意,仍據實回復︰「內人對武藝頗有研究,且平時素穿紅衣。」

紅衣……難道真是她?朱棣又追問︰「她前陣子有出城嗎?」

「有。恰與皇上起程至余杭是同一日。」

原來……那抹在他腦中盤桓不去的美麗紅影,竟是蕭子暮的妻子?朱棣簡直驚詫的想仰天長嘆,宣泄心中的遺憾。「你知道嗎?現在朕欲將五公主指婚給你也不行了……朕怎能犧牲她的幸福?」

這個「她」指的是誰,只有朱棣自己心知肚明。

而蕭子暮只是靜立一旁,對這個結論完全不驚訝。

「因為你的妻子……曾救過朕。」朱棣苦笑,無視于蕭子暮太過平靜的反應。「朕微服出城在樹林遇伏時,因太過輕敵,險些傷于敵手,是鳳……是你的夫人伸出援手,救了朕一命。如果現在朕將公王指給你,逼走她,豈非忘恩負義之王?」

蕭子暮仍是一臉沉穩,無語頷首,他明白他的計畫終于成功。

朱棣留意到他過份冷靜的態度,疑惑地直視他。「你似乎一點兒都不意外?該不會早知道這件事?」

「臣確實知道。」這是開始演戲的時候了。「皇上出城,臣非常擔心,故暗自請內人隨後保護。」

「你叫一個弱女子……不,叫一個女子來保護朕?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朱棣沒發現自己竟替鳳翎感到不值。「你的夫人畢竟是個弱質女流,面對那麼危險的陣仗,你居然讓她一個人……」突然想起蕭子暮行事鉅細靡遺的作風,朱棣停口懷疑而視,之後靈台一明,驚叫出聲︰「朕明白了!朕全都明白了!先前朕與你提過公主之事,你早知會有今天的賜婚,故請了你的夫人及時在樹林里助朕一把,一方面這樣朕便欠了她的情,必無法堅持賜婚,另一方面她又可以協助朕活捉刺客……好一招一石二鳥啊!」朱棣簡直佩服他的奇思。「你不可能坐視朕或夫人有任何閃失,當時一定還布了其它人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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