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吟 第13頁

「怎麼又是這塊石頭?完了,我真的迷路了。」淨月好不懊惱。

夜晚的林中並非萬籟俱寂,間歇傳來夜禽的啼叫聲及獸類的低鳴,而且,隱隱約約好像還听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咦?好像有人……」她順著話語聲走過去。

她確定自己走的方向沒錯,因為聲音愈來愈大,可是為什麼她看不到任何人影出現?停下腳步仔細聆听,她發現其中一個說話的聲音好像楚大叔——

「……我會引你到這兒,是因為這林里樹木的排列皆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在我想知道的事情還沒弄清楚前,你是走不掉的。」

啊!真的是楚大叔,不過他在和誰說話?

「我也沒想要走,因為我也想弄清楚你想弄清楚的事。」

是風大哥!

「爽快。惜之問不出來,那就換我單刀直入的問了。你從梅莊出來,想必已經得到那卷冬景圖了?」

「圖是在我這里,我沒必要隱瞞。」風允天的聲音听來輕松,相形之下醫尊的聲音就顯得異常沉重。「而且我還知道,當年孔家血案的凶手,你醫尊也有一份。」

「你怎麼知道?」醫尊疑惑的成份大于緊張。

「商不孤透露血案凶手的四季吟第二句中︰‘江畔殘紅映杏林’,說的不正是沅江畔落霞小築中,你這位杏林聖手醫尊嗎?」風允天話語間四平八穩,條理分明。「醫尊的獨門暗器會出現在梅莊,代表著你和梅莊關系匪淺,所以你知道我從梅莊來還中了一針,照理說應該不可能醫治我才對;不過在我醒來的第一天,淨月提到你知道我是風允天就願意救我,足見你對我有所圖謀。你圖謀的,除了那卷冬景圖還會有什麼?如此再與詩一推敲,你亦是孔家血案凶手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提到她的名字了!淨月心里一跳。他們正在談的事情,好像非常重要,而且還關系到她父親。為此,淨月屏住呼吸,伸長了耳朵繼續听。

「你真的很聰明,風允天。我本想只將你奪魂針的傷治好九成,留一成來威脅你交出圖;不過我現在不想要那張圖了,我只想知道,屠尚是不是你殺的?」

「屠尚死了?」

「果然不是你。」醫尊嘆了口氣。「奪物又殺人本來就不是你的作風。看來,孔家人的復仇之手,下一個就要伸向我了。」

孔家人要殺楚大叔?她是否听到太多不該听的事了?淨月怕自己叫出聲,忙捂住嘴巴。

「我可以冒昧問個問題嗎?」風允天的態度變得嚴肅。「那秘圖上的東西真的那麼吸引你們,能讓你們犯下滅門的滔天大罪?」

「不是這樣的。這事兒,要從二十幾年前開始說起——」

醫尊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語氣滄桑頹廢。

「二十幾年前,有五個年輕人在江湖上闖出了點名號,相識之後氣味相投,便義結金蘭。為了求取包高深的武功,就趁著武林第一高手淮陽子閉關之時,去盜取他祖傳的武功秘圖。後來雖然東西到手了,五個人之間的感情卻也起了變化,個個都想獨吞。結果,有一天晚上,其中一個人帶著秘圖逃走,其他四個人發現要追趕時,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我沒猜錯,偷秘圖的那個人姓孔吧?」

「是姓孔。為了找他,四個人花了數年的時間,終于發現他定居在洛陽;本來那四個人只想奪回秘圖,但因為他全力抵抗,有一人一氣之下下了毒,結果這件事就演變成滅門血案了。」

「那秘圖呢?」這是風允天最關心的。

「事後,為了避免再次發生獨吞的事,秘圖便一分為四,再用丹青略為加工成四時風景圖來掩飾,一人保管一份。」

「那四個人之中,我想,下毒的是屠尚,一個是你,還有兩個呢?」有四個人,所以在四季吟中,一句便代表著一個人,難怪商不孤說一句一句各有意涵。

風允天終于明日四季吟為什麼是四季吟,以及師父何以要他取回秘圖的原因。現在只要找到剩下的兩個人,就可以完成師父的遺願了。

「我不能說。」

「那你至少告訴我,商不孤是誰抓走的?」

「我還是不能說。」

「好吧,那我換個方式問,商不孤為什麼知道這件事?」

這幾個問題,同樣也是淨月心中的疑問。

「……商不孤有什麼不知道的事?」醫尊沉吟了一下才回答︰「你別忘了他是做什麼的。」

兩人沉默了一陣,風允天出聲︰

「既然我們都弄清楚了,也該回去了。我想你排的這個陣式,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走就可以出去了吧?」「你……我實在不該太低估了淮陽子的徒弟。」醫尊慘然一笑,從懷中窸窸窣窣地拿出東西。「這幅春景圖還給你吧,不屬于我的,總歸不屬于我。」

「你這麼輕易就交給我?」

「我不知何時便將為年輕時的貪欲付出代價,留著圖又有何用?況且你才是圖真正的主人。」醫尊再度深深嘆氣。「如果我有什麼萬一,惜之是最無辜的,這些日子你和她朝夕相處,想必對她也是有情,你能幫我好好照顧她嗎?」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答應你。」風允天的答復堅決肯定。

朵朵朵

風允天的承諾,讓淨月的心,碎了。

樹林里,早沒了談話的聲音,但她卻仍然怔在原地,滿腦子都在想︰風大哥對楚姐姐有情……風大哥對楚姐姐有情……

她為什麼沒有想到呢?他們郎才女貌那麼相配,風大哥不止一次夸贊楚姐姐的美貌及才識;楚姐姐也表明她對風大哥的欣賞,事實不是很明顯了嗎?

那她算什麼?既無美貌也無才情,光會撫琴唱歌,楚姐姐會的,她一樣也不會,更不懂如何一笑就勾人魂魄,毫無情趣可言,難怪風大哥根本不想理會她。仔細想一想,從見到風大哥開始,她好像就一直在拖累他,如果他不需要替她救出父親,或許早就拿回他想要的什麼秘圖了。

淨月把背重重地靠向樹干,否則地會失去站立的力氣。霎時間,她才恍然領悟到那些椎心刺骨的痛楚是什麼——她愛上風允天了,愛上一個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商淨月,你這個呆子,現在知道已經太晚了,哈哈……」比哭泣還難听的笑聲,傳遍了夜晚的林間,讓夜顯得益發淒迷哀怨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記得小時候學詩,她曾經問過父親︰「爹,什麼是愛呢?」「愛?」商不孤只作了簡單的解釋︰「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像這一句︰‘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你看,如果能和愛的人在一起就算是死又有什麼好怕的?就算是神仙又有什麼值得羨慕?」當時她年紀小,還不懂得詩中的意境,可是現在她完完全全懂了,要和所愛的人相守,有多麼困難。她根本不奢求能和風允天在一起,只要他的心里有一點兒她的存在,愛戀的眼光能分給她一些些,不能成為比目、鴛鴦她也甘願。可惜他對她就像哥哥對妹妹一樣,即使疼愛有家,卻和男女這情始終不同。她不應該再繼續絆著他了,總有一天,風允天的身邊會倚著楚惜之,那她將以什麼立場面對?雖然她並不怕她知道她的愛慕之情,但也根本沒把握自己能笑著祝福他們,與其讓風允天日後為難,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遠離這些是非。

至于救父親的事,再另外想想辦法吧!天無絕人之路,只要人還活著,就一定有相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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