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MAYMAY
他看她,她看他。
尷尬從耳邊上升,升到額頭,緩緩攀到額頂後,找不到餃接物,只好再度下滑。
額頭、眉峰、鼻子,尷尬在兩人嘴角化成兩朵微笑。
他笑,很迷人;她笑,蕩人心弦。
「我一直以為你行動不方便。」貫承先開口。
「你知不知道……嗯……世界上有種名字叫做『說謊』的行動,這種事,全地球有百分之九百九十九點九九九九的人類做過,唯一沒做過的那個叫做耶穌。」
她用過剩字眼,企圖模糊「說謊」舉動。
「喔!能不能給我一個比較恰當的藉口,告訴我,有什麼道理,需要對一個向你掏心剖月復的老男人說謊?」
「這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是無解的。」
「所以,你在說謊這個舉動上——無解。」
「沒錯,第一次見面,我發覺你是一個相當相當聰明的老男人,恭喜你,你一定下會被社會潮流淘汰。」她嘗試恭維他。
「謝謝夸獎。」
「不客氣。」
話題在這個時候斷掉,他又看她,她也回看他。
尷尬重新上升下降、上升下降,兩朵迷人微笑重現江湖。前人說得好,微笑是國際通用語言。
「那麼……你有沒有听說過,世界上有一種叫做『同居』的行為?」他轉換話題。
「嗯!下是太陌生,這是一種很多人正在進行、有點類似結婚又不全然相像的行為,雖然並未被合法化,但在約定俗成的社會定理中,它已經下再是世界奇聞。」
她下曉得姜貫承在這時候提出一個和現況完全無關的話題有何意義,基於她是理虧者心情下,艾晴將就他。
「我,姜貫承,三十三歲,工作是蓋房子,年薪在一千萬左右。」
「不錯,你的行業能保證你在風雨飄搖的政治社會中,不至於成為街頭游民。」
他繞著彎兒說話的方式讓艾晴很痛苦,她寧可他破口大罵一番,指責她是一個騙徒……呃!是個漂亮的騙子,也不想他一搭兩搭,淨說些言不及義的鬼話。
「我再次強調,我是個第六感很強的男人,通常只要一經認定,我就會義無反顧去做想做、該做的事情。」
「很好,擇善固執的人容易成功。」
接下來她還能說什麼?夸獎他英明睿智,說中華民國在他的領導下會走出一片康莊大道?
艾晴掰不下去了,僵在唇邊的微笑變成強大負擔,假設她提出來想尿尿,會不會讓情況比較……比較不難堪?
「那天,我第一次看見你,我不知道你是你。」貫承說。
嗯,很好,她確定他是一個口齒伶俐、思緒清楚的男人,笑持續在臉部肌肉上方僵著。
「後來,我听見你說,你在咖啡廳里生氣,我馬上聯想到『她』可能是你,所以我提議要立即趕過去。」
這個男人的記憶力好到不行,發生過那麼久的事,早可以掠過去,置之不理了,偏他還能有條有理分析。
「你告訴我,你行動不方便,所以我放棄這個聯想。」
喔!太好了,他終於要開始算總帳,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不怕死,只怕拖。
「今天看到你,我很生氣,氣你欺我騙我,氣你待我不真心;相對的,我也感到很意外、驚喜,因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他說得誠懇真摯。
她再不接口好像有點怪,東擠西擠,擠出幾句不像話的話︰
「原則上呢……呃……情緒是一種很容易轉變的東西,換句話說,你可能前一刻很生氣,下一秒就變得開心。」
她在說哪國廢話?艾晴絞盡腦汁,想規劃出正確的詞句。
「然後呢?」他問。
「所以、所以……所以你有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和驚喜決定……不和我的謊言生氣?」
他笑了,是真正放松的那種笑容。艾晴松口氣,緩和尷尬笑容。
「你放心,我不生氣,你的謊言不過想拉開距離,在安全範圍內繼續我們的友誼。」
他的理解讓她感動莫名。好啦!她再次確認他是個體貼的好男人,她欣賞他,沒錯!
「是啊、是啊!要維持一段友誼很困難呢,我寧願你是我長長久久的朋友,不想因過度認識而提早結束我們之間的友情。少一個像你這種談心朋友,我會深感遺憾。」她說得激昂開心。
「當時,我下定決心,再踫到那個讓我心動女孩子的話,我將要展開強烈追求。」
緩和笑容垮台,兩條皺巴巴的月兌水毛毛蟲爬上她眉梢。
「你說強烈……有多強烈?」
「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你想有多強烈?」
「為……什麼要這麼強烈?」婚姻,讓艾晴頭皮發麻的兩個字。
「因為我年紀不輕了,因為我認定你就不打算改變。請問你,我能和艾晴同居嗎?」
同居?她被雷劈到,頭殼破成兩半,腦漿四散。
一個見第一次面的男人向她提出同居要求,而她,竟然反對的意志薄弱……該下該感激老天給她一副好皮相?
「有人第一次見面就請求對方上床的嗎?」艾晴問。
「有,比例還下算低。」他說得沉穩篤定。
「為什麼要提出這麼、這麼驚人的建議?也許有更好的交往方法也說不定。」
她吶吶回答,
「你的眼楮告訴我,你想逃;你的嘴告訴我,你唾棄婚姻;你滿頭滿腦都在想辦法離開我遠遠,我猜你已經在後悔出聲認我。要是我不夠積極,讓你順利溜之大吉,我能預言,明天你會到電信局要求更改電話號碼。」
還真了解她!難怪他會成為她的知心好友。
深吸氣,她掛上虛偽笑容。
「姜先生,我已經知道你的訴求,請問,你為什麼認為我會被說服?」
姜先生?真陌生的稱呼,他沒想錯,她正打算逃跑。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拼死拼命賺一大堆錢?」
他四處搜尋繩子,妄想將她綁住。
「不是我愛賺,我是讓關袖逼的。」
「有沒有打算過,這些錢將來要留給誰?慈善機構或繼承人?」
「沒想過,還不用做這麼長遠的計畫吧!」她抓抓頭發,這男人在想什麼?
下一步,他大概要告訴她,二十八歲的女人夠老了,有空要立立遺囑,以備下時之需。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說。
「說說看你的憂慮。」
「我們談過的,萬一,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結婚人選,我想生個繼承人,依我想要的方式教育他長大,期待他青出於藍,優秀度勝過他老爸。你不會這麼想嗎?」
「生孩子是件很麻煩的事,尤其對女人而言。何況它是有風險的。不是嗎?」
「你說的對,所以一定要謹慎挑選合作對象,若不小心生出來瑕疵品,你要確定這個男人不會跑掉。艾晴,我向你保證,我是個負責的好男人。」
他推銷自己不遺余力。
「拜托!我們在談生孩子,又不是在談婚姻家庭,你不要模糊焦點。」
「不管怎樣,你總是要有一個合夥人,才能生出小孩,我建議你考慮我,我是一個不錯的男人。」
「生小孩……這種事,你的決定下得太快,似乎有點草率,也許我們應該……」
「也許我們應該先試試看,兩人一起生活,會不會有太大的隔閡和不適應。」
他接下她的話,接得完美無縫。
「我們畢竟才剛認識……」
「不對,我們認識很久了,我自認為對你的了解,不會比你身邊的朋友少。」
「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在聊天。」她回答。
他當然不只是普通朋友,但離同居人——還有很遠一段。
「你不能否認我們心靈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