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廚房,艾晴先把蛋糕放進冰箱。
踮起腳尖,哼著歌曲,她以華爾街舞步一路往二樓方向跳去。打開房門,放下手中紙袋,她要打扮得讓他驚艷。
「你在家。」打開浴室門,艾晴看見貫承在里面,忙轉頭背過他。
貶承圍條白色浴巾,從里面走出來,板著一張撲克牌臉,丑丑的兩道濃眉擠在一起。
「你不舒服嗎?要不要看醫生?」
說著,艾晴的手覆上他的額間,發燒……沒有,臉色蒼白……沒有,是公事不順利吧?
「我沒有不舒服。」拿開她的手,他走到衣櫃前挑衣服。
「你還要出門?是公事嗎?要不要我打電話讓方勁放你一天假?」
艾晴靠到他身後,手環住他寬寬的腰際,臉頰貼上他的背。
「不是公事,我要去相親。」他不高興。
「相親……」手臂下意識縮緊,有股沖動,她不想放他走。
「你不想我去嗎?」他的人手蓋在她的小手上,疊合。
「我不想你去,你就能不去嗎?」
繞到他身前,看著他,艾晴眼里有乞求。
「好!你陪我去見我父母親,讓他們知道,以後不用再替我擔心,我已經有一個很棒的女朋友。」
抱起她,他讓她坐在自己腿間,面對面,他喜歡在近距離和她用這種姿勢聊天。
圈住他的脖子,頭靠在他頸間,她不說話。
沉默是她的答案。
貶承懂了,他安靜地把她放在床邊,走回衣櫃,繼續剛才的動作。
「貫承,可以改到明天再去相親嗎?今天……」
「今天和明天都一樣,反正早晚都要去吃一餐、見一面。」拉下白襯衫,他負氣地把衣服甩過兩甩。
「可是……今天,我想你陪我。」
突然間,他爆發了︰「你要任性到什麼時候?!我配合你上班、配合你下班,配合你不公開、不表白,你還想要要求什麼?」
「我……」
她語塞。是啊!是她處處勉強他、要求他,也是他處處將就她、妥協她,再過分,她和那個讓他疲倦的歡歡有什麼不一樣。
「你說的對,是我不好,你還是去相親,不要讓姜媽媽擔心。來!我幫你搭配衣服,我的眼光不錯的。」
把他的襯衫掛回衣櫃,艾晴重新拿了一套淺紫色衣服給他。
搖搖頭,貫承知道自己不該對她發脾氣。
「艾晴……」拿過她手中的衣服,他把她攬在胸前。
「對不起。」她搶在他面前說話。
她說了對不起,他還能怎樣?拔掉她的發簪,任她的烏黑披瀉,手撫過,那是他心悸泉源。
「你希望我去見那個女人?」他問。
「我不希望,但……我不能過度任性,你對我已經很好了。」
「我要對你多好,你才不怕公開我們的愛情?」對艾晴,他的耐心將要用罄,不舒坦與日俱增,她的「害怕」是因為她隨時在準備著離開他嗎?
「再要好的兩個人,誰都不能說得準他們一定會有好結局,對不對?」艾晴回答他。
「你對我沒有安全感?」
「我對自己沒有安全感,我想……我不是個適合成為人家妻子的人,自由對我太重要。」
「沒有人規定踏入婚姻就必須獻出自由。」
「你不能否認,大部份女人一旦經過婚姻便喪失自由。巧巧已經整整三年沒到電影院看過電影;阿丹總要在丈夫回家前趕回去作飯;阿華說,她早就忘記怎麼樣開懷大笑。我所有的同學走入了婚姻,就忘記自己是個女人,應該公平被對待,何況我那麼喜歡你,萬一有一天,要我為了那些生活瑣事和你吵架,我會覺得不甘願。」
「我們住在一起很久了,我讓你覺得下自由嗎?」
「我們沒有婚姻關系時,你願意將就我,萬一多了那層關系,你便會覺得妻子以丈夫為天是理所當然。」
「我不曉得誰灌輸給你這些錯誤訊息,但我不是個認為女人必須事事為丈夫妥協的男人。」
「這句話是保證嗎?」
「我不用幾句話去做保證,我用我的心和行為來保證。」
突然,電話響起,電話那頭傳來姜媽媽催促的聲音,掛上電話,貫承凝眸注視她。
「願意和我一起出席嗎?」他再問一次。
「我想……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沉吟半晌後,艾晴問。
「好,我給你時間。」他穿起艾晴帶來的紫襯衫。
「謝謝你。」
「不要把我打扮得太帥氣,我只想去吃一頓飯,不想惹出太多後續動作。」他說。
「我要不要去借一頂假發和丑丑的厚眼鏡,把你打扮成七十歲老公公?」
「我不反對。」
接過吹風機,艾晴幫他把一頭濃密黑發梳整齊。
「可惜,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不管怎麼擺弄都丑化不了你。真高興,這個好看男人的歸屬權在我手上。」
鏡前,她為他打上領帶,靠在他身上的雙手在打完領膠 ,不想離開。
「艾晴,盡避你知道我愛你,也別對我太篤定好嗎?」
擁住她,他想留下想走,但是很多在愛情之外的事,他需要花精神去應付。
「沒辦法,我就是篤定你,誰教你是有責任感的好男人。」
在他胸前,壓著、靠著、貼著……她是他的心上人,她愛當他的責任。
「你吃定我了?」
「沒錯。」
「艾晴……我該拿你怎麼辦?」
「容忍嘍!誰讓我任性鴨霸,誰讓你只憑第六感去選擇愛人,你不準也不能後侮;」
「我不緩 悔,但是請你不要讓我追得太豐苦,」
她在他心髒上方,笑得開心。
「貫承,早點回來好嗎?」她軟聲要求。
「我盡量。」
「今天,我空出整個晚上,想陪你。」
「我卻要去相親……這樣好不好?你打扮成我的秘書,陪我一起。」
「不好,說不定我會很沒風度的把女主角生吞活剝,臨行還撂下狠話,恐嚇她不能出現在你的視力範圍內。」
「我寧願你有這種嫉妒表現。」
「要看妒婦還不簡單,等你相親回來我演給你看。快出門吧!讓女方等待不禮貌。」
送他到房門外,一個揮手拜拜,關上房門,雙肩垮下。
MAYMAYMAY
一屋子鮮花氣球,艾晴無奈苦笑;走到心型氣球旁,蹬腳一跳,扯下一個飄在屋頂上方的粉紫,這和他今晚的襯衫顏色一樣。
晚上的餐宴還愉快嗎?
一群熱鬧家人,兩個陌生的男女,會不會……她是另一個教人驚艷的女人?會不會他的第六感冒出頭,告訴他,她才是他的命中注定人?
點燃桌上燭火,法國餐已經冷卻,卻仍美麗地躺在餐盤中間,一種曲終人散的淒惶染上心間,迫得她坐立不安。
望望身上的禮服,有些寒涼,拿來一件薄被蓋身上。
天很黑,月亮隱在雲後面,寒風吹起,艾晴想起小時候念過的課本——天這麼黑、風這麼大,爸爸捕魚去,為什麼還下回家?
是啊!天這麼黑、風這麼大,貫承相親去,為什麼還不回家?
為什麼還下回家?為什麼還不回家?天黑風大,她的心在風大的夜里飄搖,等他、想他。
寂寞是一種傳染病嗎?那時候他寂寞,他在每個無人夜里打電話給她,然後他的寂寞移民到她身上,寂寞在她身上扎根成長茁壯,他不在,它們便現身欺負她。
打開電視、關上電視,沒有他的屋子顯得空蕩,艾晴後悔沒把工作帶回家,拿出紙筆,勾勾描描,她的好看男人躍然紙上。
雨打上玻璃窗,在光滑玻璃留下串串淚痕,那是傷心的天在為傷心的艾晴悲憫‧
她傷心嗎?是的,她傷心,在沒有他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