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邱伯父、伯母和雪薔……」
夏遴君指著坐在一群佣人前的威嚴老太太。「這位就是收留無憂的阿婆。」
「她?她是雪薔家的前任管家,離開她家好些年了。確定是她嗎?」盛邱兩家是世交,小時候到出國念書前,他常往邱家跑,他記得很清楚。「听說那位前任管家是邱老太爺救回來的,從年輕時就在邱家幫佣,很得邱家人的信賴,邱家人好像都叫她老順媽。」後來她身體變差,不想讓邱家人養她,就自動請辭離開了。
「無憂說的,應該不會錯。」
盛穎熙若有所思。「真巧!只是……就我所知,老順媽生性嚴肅孤僻,退休後還搬到南部山區,連邱家人去探望她有時還不見,會無緣無故收留一個車禍重傷且毀容的麻煩?背後的動機……頗耐人尋味。」
「嗯……」夏遴君也覺得奇怪。不過,老順媽和邱家有關,這對于查訪柳無憂身世倒是另一條線索,和之前僅有張姓整形密醫單一線索比起來,這個助益不小。
停頓了下,盛穎熙突然說︰「說到這個,那家伙……還好嗎?」他把相片遞還給好友。
「無憂嗎?應該還好吧?不過,感覺上有點不大對勁,也不知道是還在適應新環境,還是怎麼,最近的她變得有點安靜,不太愛說話,甚至常發呆。她等一下會過來找我,我們會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盛穎熙不著痕跡的吞下滿肚子不快。「進展得很順利嘛,這麼快就住在一塊了?」他想表現得更不在乎、更無所謂,可為什麼……他的心像是突然壓上了一塊重重的大石,快要無法呼吸?
夏遴君笑道︰「不是這樣的。」他把情況大略說了。「她住到另一邊的套房,一方面上工方便,一方面也是安全考量。」這段時日相處的機會多了,多多少少也知道無憂的性子,她越是安靜就越表示不快樂,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用肢體動作或表情來訴說自己的不快。
「那家伙……有你對她這麼好,算她走運。」知道有人照顧她,他的心情好一些了。
那家伙、那家伙……夏遴君听了有點不太愉快,因為他听出了盛穎熙語氣中的寵溺。
他想起父親壽宴上穎熙和無憂合奏的那種契合無問,那種像是常一起練習的默契,以及兩人眼波間投遞出耐人尋味的曖昧,他不得不說,他相當在意!
其實,早在尚未見到無憂前,從穎熙談論到惡僕時狀似不滿意,實則透露出愉悅的神情,他就有些懷疑好友喜歡惡僕,只是當時的他沒想太多。
後來他喜歡上無憂後,對于喜歡的人多了一份關注和心眼,讓他越來越覺得有些事情不對勁。
加上後來彼此住得那麼近,感情該一日千里才是,可他卻越來越明白無憂的眼里沒有他!他對她的好,他知道她明白,卻也看得出她客氣的婉拒。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根本不必問,也知道她拒絕的答案。
因為她的心里還放了個人,那個人是誰?答案呼之欲出。
她先遇上了穎熙,在她顛沛流離的日子里,也許他是第一個對她那麼好的人,加上穎熙本身的魅力,女人要喜歡上他原不是難事。如果只是這樣,那無妨,他會讓她慢慢忘了穎熙,空出心里的位置,讓他進駐。
只是……穎熙知道無憂喜歡他嗎?抑或……他對她也有不同的情愫?
不管如何,他覺得有必要告訴穎熙他的想法。
「穎熙,我很喜歡無憂。」
盛穎熙笑了。「嗯哼,看得出來。」
「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我都不會放棄!」
「干麼告訴我這些?」明明是很單純的分享心事,氣氛卻有些許的火藥味。
「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這些事該優先和你分享。」
啜了口酒後,盛穎熙說︰「那麼……請你把她抓緊一點。」
「……什麼意思?」
瞧好友緊張的模樣,他突然笑了。
「還能是什麼意思?」他故意轉移話題,「你和我分享了這樣的事,我想,我也該告訴你一件事。」停頓了下,他說︰「我和雪薔要訂婚了。」
「訂婚?」夏遴君訝異的看著他。之前听無憂這麼說時,他還懷疑是邱雪薔胡呢。「怎麼這麼突然?」
「因為,我也是‘突然’知道了一些事。」可他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將要有喜事的人。「我爸媽上個星期很肯定的告訴我,我很在意的那段記憶里的那個女人是雪薔……只要訂了婚,甚至結婚後有較長的時間相處,我會想起一切。」
「……」夏遴君驚訝盛家兩老竟這麼做!看穎熙不快樂的模樣,他一定也對這事存疑吧。
穎熙結婚時,他和楚馨恬有過一面之雅,是個秀氣清靈,還帶著淘氣特質的可愛新娘。穎熙發生事情時,他正在療情傷,但和盛家父母見過面,知道了一些事。
穎熙空白的那段記憶中,那女人該是他的妻子,而不是邱雪薔!可是對于這件事,他卻只能選擇沉默,因為他知道為什麼盛家兩老會這麼做。
「遴君……如果我爸媽說的是真的,想必我是深愛著雪薔,要和她訂婚我該高興,可是……為什麼除了遺憾外,我什麼也感覺不出來?那種遺憾……像是即將要錯過了和生命同等重要東西的遺憾……」
「……」夏遴君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彼此又閑聊了一下,這才定出飯店。夏遴君發現手機沒帶于是又折返。他才進飯店,柳無憂沒多久就出現,詫異盛穎熙一個人站在飯店外頭。
一看到他不知道為什麼?心里有點酸酸的,有點想念。她慢慢的走過去。
「……好久不見。」
盛穎熙靜靜的看著她。即使爸媽說過了,那個被他遺忘的人是雪薔,而不是其他人,可每次看到柳無憂,那種熟悉的感覺還是令他很在意。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我……臉上沾到什麼了嗎?」
「亞i僕……」
「干麼又這樣叫人家?」
「當然要這麼叫,除了我之外,應該不會有人這麼叫你了。」盛穎熙笑了。果然,只有和她在一塊,他才有這種自在輕松又愉快的感覺。
一看到他笑,她莫名的松了口氣。「……上一次離開公寓時,你那麼生氣,我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機會看到你笑了。」
「我怎麼會不笑?惡僕離開,最開心的當然是雇主。」
「說這樣!」橫他一眼,柳無憂板著臉。
看著她的臉,他突然說︰「鋼琴……送過來了。」
「你還是買了?」
盛穎熙逕自的說︰「上一次我回去,梔于花開得很美,共有二十三朵。之後還有不少花苞……」他拿出鑰匙遞給她。「有空……去彈彈那架白色的鋼琴,順便看看那些花。過陣子,房子也許會賣掉。」
她收下鑰匙。「為什麼?」
這回想賣掉房子的是他自己,因為他想……徹底斷了那種只有和柳無憂在一起時才有,卻又無法理解的熟悉感。「下星期我要訂婚了,雪薔不喜歡那里,可能會買房于布置新房吧!」
「……」
他看著夏遴君從飯店大廳定了出來。「遴君來了,我先走了。」他向好友揮了揮手,然後離去。
夏遴君走向柳無憂。「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我覺得……心好像破了個大洞。」她低聲的說。
邱小姐早說過要和盛穎熙訂婚,不是?可經由他口中說出,她才有了真實感。
方才……方才他這麼說的時候,她突然很想大哭,很想像小孩耍賴時一樣的拒絕這樣的結果。但這種事……又怎麼可能是耍賴就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