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魯君勝!」評審洪聲道。
「好啊!」眾人擊掌叫好,「小毛頭推手了得!」
那人深吸口氣,臉色雖然不好,但眼中滿驚異,向她揖了一揖。
「多謝公子,我會終生難忘。」凝兒說得真誠無比。
「終生難忘?」那人忍不住問︰「為什麼?」
「公子是第一人啊!」凝兒撫著胸,沒有再多說,蹦蹦跳跳下了台。
縣城決此次人數眾多,雖然分三個擂台同時進行,第一天凝兒也只打過了一半的人,在她被兩老訓練得體力再好,也從未和陌生人打過這麼多陣仗,累得她拖著腳步回到客棧。
為什麼沒看到曲唯呢?她一路想著,她一次也只能看一個擂台,是錯過了吧。
正想著今晚是否有人輸太多場會卷包袱離去,她就有空房了,一進客棧看到曲唯又在喝茶。
「曲唯兄!」她興高采烈地上前,他是恩人哪,「你今天成績如何?」
他微微抬頭,臉上仍是一逕地莫測高深,「收獲頗豐,不過比不上凝公子大勝三十八,僅小輸一場。」
她偏著頭。「記得這麼清楚?你看到幾場?」
「精彩的都看到了。」
她眼楮發亮。「那你看到我輸的那場了?特別精彩!是我平生最棒的一刻!」
他深邃的黑眼靜靜看著她,「最棒的?」
「是啊!那不知叫什麼的,竟然幫我抓出了一個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的破綻,那人真了不起,我輸得心服口服!」
「既然是如此的高手,又是唯一的敗局,凝公子不記得他的名字嗎?」
凝兒有些赫然地抓抓頭,「我最記不得名字了,以前天天幫人寫信,還是記不得誰是誰的,總是被人取笑。如果人名是招數就好了,我看過就不會忘。」
「是那樣嗎?」曲唯斂眉,「凝公子一定餓了,請坐吧。」
「那我不客氣了!」凝兒又掏錢點了滿滿的一桌,順便問店小二︰「今天總有空房了吧?」
店小二看了曲唯一眼,「對不住啊……還是沒有。」
「還是沒有?」
曲唯開口了︰「在下租至縣城決為止,不嫌棄的話,就再委屈凝公子一晚吧。」
聖人啊!凝兒很感動地看著他,「真的可以嗎?」
店小二很快溜走。曲唯點點頭。「但在下有一請求。」
「請說!」凝兒很爽快地點頭。
「今晚換在下坐著睡吧。」
「啥?」這就是他的請求啊?真是怪人一個!凝兒眨了眨眼,笑了。
「行!但為了公平,我必須出一半的錢,連昨夜的一並請曲唯兄收下。」
曲唯眯起眼,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間而已,點頭道︰「成。那我敬凝了公子一杯,恭喜你四決有望。」
凝兒伸頭看看他碗中的冷茶。「又不喝酒啊?」口氣是大大不以為然。
「抱歉了,凝公子但喝無妨。」
「那我不客氣羅!」凝兒叫了酒。「好酒啊!縣城的價格一就是不一樣!連最便宜的酒都這麼好喝。」明明自己鬧窮,點的是最劣等的。
曲唯不動聲色,瞥了店小二一眼,他馬上又端了許多好菜。
凝兒大快朵頤,曲唯幾乎沒動筷,開口道︰「凝公子——」
「曲唯兄!」凝兒咽下好大一口豬腳肉。「能不能叫我玉弟或魯弟就成?不然小凝也行啊!凝公子听起來好別扭,怪生疏的。」
曲唯頓了頓。「好吧。小凝,你想知道破綻,要不要在下也說一個?」
凝兒興致大起,沒注意到他挑了個最親密的稱呼。「當然要!快說!」
「小凝喜歡先守後攻,記人先前比賽招數,再加以利用,是吧?」
凝兒張著小口。「你……怎麼看得這麼清楚?」
「但你這策略在那場敗局中不管用了,小凝知道是為什麼嗎?」
「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哪。」凝兒不自覺地用食指輕敲著桌面。
「我明明記得那人有兩次在前賽中因為慣用右手,右肩常露出空防,才被人攻破的,怎麼我好不容易等到那空隙,卻被引出我自己右臂的破綻,讓他挑了一個洞?」
她指了指自己右臂,還好她後退得快,只是衣服被挑開一線,不然必定被劃開一道口子,雖不重,也會見點血的。那人真下手啦!
他的眼光在那紅衣細細的裂痕上徘徊許久才移開。「那是因為每個人的反應不盡相同,遇上喜歡挑人破綻,不顧自己空防的人,如果被他看出你的破綻,不顧一切的硬攻,當然就會勝你一籌了。」
「那他又是怎麼看出我的破綻呢?」
「小凝只守不攻,給人機會研究你的守招,不是嗎?」
凝兒悄然大悟!從小到大,兩老不可能對她毫不留情地下殺手,因此她也不必練就滴水不漏的守法;再者練功之人多半練攻擊之術,以求對決中取勝;至于守法,就是盡量護住全身,不露破綻。但要攻就必有破綻,有人以攻為守,有人借力使力,轉守為攻,哪有有專練守法的?大約只有崇尚非武的和尚吧。
「原來如此啊……」凝兒喃道。「我沒有特別想過,中間有洞就補,人攻再防……竟有人不管自己有多少破綻,只求找出別人的來?」
「小凝在第一局中,不也是不在乎你自己的破綻,賭上對方會先防他的?」
「我,我攻的可不是他的破綻,而是他的心防。」凝兒一笑。「是我玉爺教我的。」
「心防嗎?」曲唯沉吟道,手中的杯一滯。
凝兒打了好大一個呵欠,肚子塞滿了以後,著實困得不行了。
「走吧。」曲唯起身。
回到房里,曲唯高挑的身軀坐靠著牆,半眯著星眸,看凝兒一沾枕便酣睡過去。
「第一人便終生難忘嗎?」他無聲地對自己說。即使無人可見,那雙眼楮仍是深不可測。
這次當凝兒醒來,室內連張小條子都沒了,她心下有些抱怨了,這人忒沒禮貌!為什麼不等她呢?
雖說是冷僻的得嚇人的個性,但不已經與她稱兄道弟了嗎?喔,是她自己曲唯兄、曲唯兄的叫,但他也沒更正她啊。
喃喃自語地到了擂台場,推手人數果然已減了不少,但她伸斷了頭仍然不見曲唯的身影。他不會也輸到排名太後,自行放棄了吧?
偏偏場上又沒有告示之類的,也不知道現在前四名究竟是誰,倒數又是誰。
不可能啊!他內力深厚,論起武藝見解精闢,不是嗎?而且他明明說自己收獲頗多?推選很快再度開始,她趕緊收神,隨著一次次上場,她越打越起勁,也越攻越放得開,她的策略變了,雖然仍以守為攻,但不引誘對手攻擊,目的就是在測測驗自己的每一個守招。
這可是大膽之至。別人在全力攻戰,就為了那如天般高的王位,她卻是在做實驗,在找自己的每一個破綻,簡單來說,她只是在練武而已。
她的對手大半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而察覺到不對的人越發一頭霧水——她若不攻對方破綻,只關心自己的,那簡直就沒機會羸了啊!最奇怪的是,當對方成功地找出她的破綻,被宣告勝利時,她還雙眼發亮,笑得無比燦爛!
第2章(2)
直到全部單決完畢,凝兒才猛地拍了自己頭一下。
糟了!她好像輸了很多耶!那麼是不是不夠格上四人決了?
她不禁扼腕,自己小聰明夠多,就是有時在大事上會迷糊,婆婆也常這麼說她的。自己只顧著曲唯說的什麼守法,竟忘了這是推選,是比賽啊!
不過她還是不後悔。今天她上了多少課,招招令她難忘,因為也全以守的眼光來看,整個眼界大有不同,視野也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