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著洞壁,想循著聲音去找屈偃,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強自掙扎間,屈偃已冒著大雨,來到山洞前。
山洞里很暗,但屈偃看到洞口有一黑色的身影,他立刻認出那是誰。
他迅速上前,將搖搖欲墜的她抱入懷中。
「你真是令人擔心。」放下心中的憂慮之後,屈偃微笑著說。
因為冒著大雨尋找她,屈偃身上也已經濕透了但縮在他懷中,袁泗湘卻感到無比的溫暖。
她下意識想伸手抱緊他,卻無能溢力,在他寬大的懷中昏迷過去。
「姒?」他低頭看她,發現她全身癱軟,已陷入昏迷。伸手模模她的臉,只覺得她額頭十分的熱。
屈偃不禁微微蹙了眉,神情是擔憂,也是為難。
他知道巫姒受了風寒,必須盡快讓她服下退熱的藥。然而此時此刻,他沒辦法找到可用的藥草。
而且外面雨勢仍然持續,在風雨之中,要帶她離開也是件危險的事。
認清情勢的無奈,屈愜先將袁泗湘輕輕放在稻草上,自己在黑暗中模索到打火石,點燃洞里儲備的木材。
他卸除自己身上的濕衣。抱著袁泗湘坐在火堆旁。
靜靜等待風雨變小。
冒著大雨尋找巫姒一整夜,他已經覺得有些疲憊了,但他不能睡。一則擔憂巫姒的病情,二則,他曉得這山洞不安全,島上的毒蛇野獸不知什麼時候會爬進來,不能不隨時保持警覺。
他在火光閃爍中坐了數個時辰,好不容易在天快亮的時候,洞外的風雨聲漸漸微弱。
丟在地上的濕衣服此時已經干透,屈偃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衣,其他的則包覆在袁泗湘身上。
他抱起昏睡中的她,在斜風細雨中劃船過湖。
初升的旭日仿佛蒸不透這飽含水氣的濃霧,湖面仍是一片漫無邊際的迷蒙。
第五章
在迷迷糊糊中喝下幾次湯藥,袁泗湘高燒漸退。
昏迷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清晨,她終于醒了過來。
一張開眼,看到熟悉的房間,一瞬問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眨了眨眼,神志還不是很清楚。
正想起身,’她的頭就像被戰車輾過一樣的痛了起來,她不禁申吟著又躺了回去。
她微弱的申吟聲,驚醒了坐在她床邊支額假寐的屈偃,他立刻睜眼看她。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袁泗湘轉眼一看見他,顧不得頭痛,單手撐起身子,向前擁抱住他。她激動得全身微微顫抖,像是極感動似的。
屈偃微微一愣,但隨即溫柔的將她摟在懷中。
「沒事了,不用害怕。」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堅定且可緩和人心的力量。
袁泗湘將臉埋在他懷中,不知不覺地流下眼淚。
她從來沒有這樣全心依賴一個人過,然而當她待在屈偃懷中的時候,即使要她就這樣死去,她也願意!
她覺得,屈偃的懷抱是可靠的、溫柔的,如果可以在他懷中死去,靈魂也不緩箏徨無依!
屈偃靜靜地抱著她,容顏是一貴的平靜溫柔。
餅了許久,袁泗湘更清醒了一些,她一邊拭去眼角的余淚,一邊離開他的懷抱。
「對不起。」她覺得自己失態了。
「沒關系。」屈偃依舊溫和地微笑。
他的神情如同往常,但眉眼間卻有著掩不住的疲憊。
「我昏睡了很久嗎?」
那天在湖中小島昏迷之後的事情,她已經沒有印象,只依稀記得一直有一雙溫暖厚實的大掌,時時輕撫她疼痛的額頭,並溫柔的喂她湯藥。
如果不是她病糊涂了,產生錯覺,那她可以確定是屈偃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因為那雙溫柔的手。是她怎樣也不會錯認的。
「三天。」
「三天?三天來你都沒有休息?」看到他眼楮下方淡淡的陰影,她自己有了答案。
「我有假寐,不算都沒睡。」他輕描淡寫的說。
袁泗湘心中的感動,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又泛紅了眼眶。
「對不起,我……一直給你添麻煩。」面對屈偃的寬厚,她只覺得羞愧。
自從她來到這個時空,屈偃一直對她很好,可是她卻只會制造麻煩。
「不要這麼說,比起以前,你已經成長了許多。」
他說著,伸出修長的手指替她拭去淚痕。
「真的嗎?你真的這麼認為?」
屈偃點點頭。「至少,你現在像個真正的‘人’。」
「可是,像我這樣的人,對周圍的人不但沒有任何幫助,還一直連累你。」
她相信,過去的巫姒一定不會讓他這樣耗費心神。
「別這麼說。開朗樂觀的人,才能給身邊的人帶來希望。不是嗎?」
「我……」
她覺得心里有很多話想說,但屈偃已經起身走向火爐邊,端來了湯藥和清粥。
「吃點東西,喝了藥休息吧。病還沒完全好,不要勞神。」
袁泗湘遲疑了一下。她不想休息,現在她只想跟屈偃說清楚,關于她來自未來的事,可是看到他疲憊的容顏,她把將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很快的將粥和藥喝了下去。
「我會休息,你也去睡吧!」她催促道。
「這……」
「去吧,不用擔心我,我要休息了。」
「好吧,你休息,晚上我再來看你。」
「嗯。」她坐在床上,目送他走出房門。
其實,她是希望他能繼續在她身邊陪她的,可是她知道他已經很累很累,她實在不忍心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
望著屈偃離去的身影,袁泗湘心中感到一絲不舍。
☆☆☆
在屈偃細心的照料下,袁泗湘的風寒並沒有釀成大病,且日漸痊愈了。
但她還是覺得,有些事情必須跟他說清楚,例如,巫姒已死的事實。
雖然她是巫姒的轉世,但畢竟和屈偃所知道的巫姒不是同一個人。
她來自兩千多年後的世界,有著和巫姒不同的個性和思想。
巫姒是她,但她已經不是巫姒。
如果屈偃對她好,純粹是因為她是巫姒,那她就更有必要將一切對他說清楚,否則對他不公平。
屈偃站在她床前,看著她喝下最後一帖湯藥,之後。他問道︰「要走走嗎?今晚-月色很好。」
因為身體虛弱,她已經好幾天沒踏出房門。
袁泗湘點點頭。
他替她披上一件斗篷,扶著她走出房門。
這是一個寧靜的月夜,黃昏時分落過一陣雨,此刻雨停了,月亮也出來了,四周景物顯得十分清新。
他們信步往松林的方向走去,那里寧靜優雅,松間明月看起來也仿佛格外詩情畫意。
「謝謝你照顧我這麼多天。」踏著地上濕軟的青草,袁泗湘像忽然想起似的,帶著歉意的開口。
「我們之間,用不著說道謝的話。」屈偃坦然的說。
袁泗湘沉默了一下,決定把事實說出來。
「屈偃,你……你覺得我是巫姒嗎?」
屈偃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自從巫姒死而復生之後,性情大變。有時候,他也不禁像熊鉞一樣,懷疑起她還是不是真的巫姒。
以他對巫姒的了解,巫姒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然而,有什麼關系呢?
她的轉變,是他一直期待的。
他和巫姒從小就認識,他知道她天性善良,但外表卻很冷漠,從來不主動接近他人,只是特別依賴他。
所以,他希望能打開她的心房,使她以更開朗樂觀的心態,去面對未來的人生。
他不排斥巫姒對他的依賴,可是他更希望巫姒能夠接納人群。
不過,他做不到。
巫姒的神情總是那麼冷,他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對巫姒而言,語言是多余的,因為她的眼神似乎就可以看透人心。至于她自己的思緒,則沒必要讓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