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
「為什麼?雖然你的前世是巫姒,但對你來說,回到這里,是舍棄你原來擁有的世界。」
「因為這里有你。」
「為了我,你犧牲太多了。」屈偃緊握著她的手。
「我的犧牲不算什麼,只求你能好好的活著。」她認真的望著他。
屈偃微微一愣,神情稍異。
「怎麼了?」
「沒事。」他搖搖頭,很快地以微笑掩飾掉神情的不自然。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家里有哪些人?」
「我家人……都不在了。」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秦軍入侵的原因?」她有些不安的問。
如果屈偃的家人死于戰亂,那她就更沒有理由說服他放棄仇恨了。
「不是。在楚國滅亡之前,他們相繼因病去世。」
「你們家剩下你一個人?」
「嗯。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如果現在他們還活著,大概也難逃被俘虜的命運。」
他幽幽的說,平靜的俊顏不帶一絲情緒。泗湘卻感覺到他的手倏然握緊,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她望著他,心里有些明白他的無奈。
像他這樣爾雅恬淡的人,一定也很討厭興兵動武,可是國家被減了、族人被當成奴隸,他能不聞不問嗎?
「你很恨秦國人?」
「我憎恨滅我國家的人。」他凝視著遠方,眉間微蹙。
她知道他的亡國之恨無法消除,可是她真的不願意看著他因為復仇而失去生命。
就當成她自私好了,她好想永遠陪在他身邊。
屈偃能不能因為她而放棄復仇呢?她這麼期盼著,但自己也毫無把握。
突然,她放開他的手,環腰抱著他。
她很怕失去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屈偃單手環住她縴細的肩膀,將她擁在懷中。沒有說什麼。
他剛才忽然想到——如果他真的為復仇而犧牲了,她要怎麼辦?
可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就輕輕搖頭,不願多想。
第六章
「依我的看法,秦始皇的儀隊行經這座山頭的時暌,就是下手最好的時機。你看,這是一個峽谷地形,我們的人馬都安排在峽谷上,等他們經過,我們就給他來個箭如雨下,就算射不死那個暴君,起碼也讓他們元氣大傷!還有你看這里……」
屈偃和熊鉞在書齋中商議刺殺秦始皇的行動。
正當熊鉞指著桌上地圖滔滔不絕的時候,袁泗湘端著兩杯茶,走到他們身邊。
雖然她沒有出聲驚擾到他們,但熊鉞還是覺得她打斷了他的言論,心里老大不高興。袁泗湘端茶給他的時候.他連一聲謝也沒有說。
屈偃溫柔的對她點一點頭,示意她坐在他身邊。
她順從的坐下,沒看熊鉞在旁邊猛翻白眼。
喝過一口茶之後,屈偃慢慢的說!「我想,你剛剛所說的,似乎都不妥。」
「不妥?哪里不妥?」熊鉞听他這麼說,頓時瞪大了眼。
在他看來,屈偃雖然出身比他尊貴,但他熊鉞可是武將世家的後代。論帶兵打仗、行軍策略二百個屁偃也比不上他!所以听到屈偃反駁他,他從鼻子、眼里,顯露出他的不服氣。
「你剛剛說的,雖然不失志良策,但既然秦皇敢巡狩天下,必然是有備而來。這麼容易利用的地形,我們想得到,難道秦始皇想不到嗎?」’
「這……」熊鉞倒抽了一口氣。
他不能否認屈偃說的有道理,可是他還是不大願意放棄自己的策略。
「這也不一定,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也許秦始皇會有百密一疏的地方,我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可以刺殺他的機會!」熊鉞堅持的說。
屈偃搖了搖頭。「以贏政的仔細多疑,不可能不注意到這個天險地帶。如果他看準六國之人定會選擇這個地方行刺,而事先設下陷阱等我們自投羅網呢?我們的人不能平白犧牲。」
「如果大家都這樣畏首畏尾,怎麼能成大事?」
「依你的說法,是要讓你們的人民無辜犧牲。才能成大事了?」袁泗湘突然冷冷的說道。
她對熊鉞這個人本來沒什麼意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她越看他越不順眼。總覺得他看著她的眼神閃爍不定,好像滿肚子壞水又怕讓人家知道,再加上熊鉞總一副窮兵黷武的樣子,讓她更加反感。
如果她決心說服屈偃放棄復仇,那熊鉞將是她眼前一個很大的障礙。
對于屈偃否定他的妙策,熊鉞心里本來就有些不高興,現在居然遇到了更硬的反擊——特別是來自一個他本來就不喜歡的人,更加激起他的怒氣。
他霍然用力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杯給震倒。茶水四溢。
「巫姒!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楚國人?」
熊鉞憤怒的放聲咆哮,原本就不小的嗓門在此時幾乎要嚷破了屋頂。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袁泗湘維持平常的語調,不亢不卑的回應。
她不喜歡吵架,但是如果有人要跟她吵,她倒也不怕。
「如果你還是楚國人。就不該反對我為自己的國家復仇!」
「好犧牲更多人是嗎?」她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
「戰爭哪可能不犧牲一點人?犧牲是為了換取包大的利益!你這種婆婆媽媽的臭娘們懂個屁!」
熊鉞向來都會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在屈偃面前批評巫姒,雖然他一直覺得她那雙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楮非常邪門,但屈偃喜歡巫姒,他就不便對著他說巫姒哪里不對、哪里不好。
可是今天他沒惹巫姒,是她先惹上他的,所以他可忍不住了,不管粗的、野的話,一律罵了出口。
屈偃微微變了神色,正想阻止好友繼續說下去,耳邊已經听到泗湘的反擊——
「我是不懂你這樣窮兵黷武,對大家有什麼益處?明明知l道眼前這步棋走下去的結局是兩敗俱傷,為什麼還要堅持己見?」
「如果能撂倒暴秦,兩敗俱傷又有什麼關系?亡國之痛,我們要秦國血債血還,又有哪里不對?」
兩敗俱傷也沒關系?!她覺得熊鉞這種態度簡直是草菅人命了!
「你拿什麼去讓秦國血債血還?你的?!還是更多百姓的生命?亡國是很悲癰,但沒必要因為這樣,就把你們的人都推去送死!」
「你這娘兒們講這什麼話?我推誰去送死了?我說的是復仇大義!」熊鉞大聲咆哮,臉孔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復仇需要犧牲,不是嗎?」
「犧牲是值得的!」
「如果你們的人都死光了,也算值得?」。
「你這……」
兩人爭執不下,眼見熊鉞就要有更不堪入耳的話要爆發,屈偃立刻出來打圓場——
「好了,到此為止。」
他看了泗湘一眼,她立即會意,起身一聲不響地走出草屋。
「你給我站住!你是個什麼東西?敢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你給我站……」熊鉞怒氣騰騰的瞪視著她的背影,狠戾的眼神像要殺人一樣。
他覺得巫姒自從復生之後,更加討人厭了。簡直到了他無法容忍的地步!
之前的巫姒雖然總讓他覺得芒刺在背,但至少她還不會當面跟他作對。自從她死而復活之後。仿佛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態度強硬而牙尖嘴利、變得讓他開始想除之而後快!
「別嚷了。」屈偃突然覺得頭有點痛,長指揉揉眉間。
熊鉞轉過頭來,又憤怒地重擊了桌子一下。
「你也看到了,她說的那是什麼話?我真懷疑她不是楚國人,而是秦國派來的好細!」
屈偃微微皺了皺俊眉。「熊鉞,這話說得太重了!」
「我說的話重?那難道她剛才對我說的話就不重?你也听到了,她簡直把我當成害人的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