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從鼻端襲來!
她捂住臉,頭暈目眩之中,只能確定一件事——死人是不會有痛覺的。
她——還沒死?!
好一會兒後,風停了,塵埃落地了。
她定了定神,這才發現自己的臉正貼在一塊熱乎乎又硬邦邦的東西上。
這是什麼?
定楮一看,卻是一塊黑毛聳立的馬皮。
她這是在哪里?
「沒事吧!」雲都赤冷冷的開口。
這小表最好不要說些「要破相了」這些鬼話,畢竟他只是鼻尖擦破了點皮而已。
沒事?沒事個頭!
江雪寒忍不住翻翻白眼。
眼里揉入了沙子,燻死人的臊味又直沖入鼻端,她嫌惡的皺起小臉,然後控制不住的連著打起了噴嚏。這下不由地眼淚、鼻涕一起來,她隨手拉過手邊的一塊布來擦一擦。
可這一擦,她就忍不住尖叫了。「血——」
「死不了的!」雲都赤又冷冷的,眉頭更是擰成了「川」字。
只擦破了點皮,不過流了那麼一點點血,需要這麼大驚小敝嗎!
什麼話嘛?
江雪寒很不喜歡這聲音,不過當她發現自己再擦也就那點血跡時--哦,原來只是擦破了點皮,她心中略安。
她扭動著脖子,吃力的抬臉,看到的卻只有半具寬闊偉岸的胸膛而已。倒是一側銅鈴似的暴凸馬眼,嚇了她一大跳。
她終于意識到——她的臉貼著的是馬脖子,而她正被人提在手里,就像一只待斬的小搬羊。
豈有此理!
「放我下來。」她掙扎著想擺月兌他,雙腳毫不客氣的往他那邊踹去,可卻踹了個空。
不知好歹的小表!雲都赤悶哼一聲,手一松。
毫無預兆的,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一沉,隨著「嘶」的一聲,一個四腳朝天,就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手上還攥著一塊布——就是她隨手拉來擤鼻涕的。
雲都赤一低頭,發現自己的袍角被撕裂了一大塊。
一陣劇痛從臀部傳來,讓她幾乎流出眼淚。
她咬牙抬頭,直瞪罪魁禍首。
騎在高高的馬上,面無表情、身材像大熊,不用多想,江雪寒就確認——是他,這個蒙古蠻人!
她踉蹌的起來,馬上把自己手上的那塊布——他的袍角,丟到地上再重重的踩上幾腳。他摔她,她扯破他衣,也不算太吃虧。
她拍拍灰、整整衣衫、理理頭緒,讓她心中略安的是——這一跌好象也沒什麼損失。
可,無意間瞥到地上……
天哪!她踉蹌著退後一步,頓時心痛如絞,眼前劃過一片黑霧。
這個跋扈的蒙古人,當街縱馬飛奔也罷了;讓她擦破了皮、流了點血也沒什麼大不了;讓她摔了一大跌,只要他好好認錯也可以勉強算了……
可、可、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毀了她的畫!
第二章
雲都赤面無表情,打量著這攔在馬前的小表。
顯然他是個漢人,穿著一身儒衣,衣上有幾個補丁,他出身如不是清苦,也不可能是大貴。現在他整個人看起來更是灰頭上臉的。不過……
他注意到那小表有一雙明亮的眼楮,黑色的眼眸異常閃亮。那眼楮,讓他想起草原上的星辰。
唉!他已經很久沒有回草原了,也太久沒有見到那樣美麗的星辰了。
就男人而言,他秀氣得不像話,特別是現在——眼楮明亮、頰上飛起兩片的嫣
紅時。
江雪寒不喜歡他那似乎要看透人的眼光,而且,他只是盯著她看,卻沒表示什麼,更沒有一點愧疚或抱歉的樣子。
「喂!」她瞪著他,沒好氣的吼他。
只是聲音不大,也不夠有氣勢,這大概是沒吃飽飯的緣故。
「……」雲都赤面無表情的。
「我的畫壞了!」看他那神情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
她空虛的肚里更提醒她——包子飛了、綠豆糕飛了……沒有填些食物的肚中怒火越燒越旺。
而這也讓她的眼眸更晶亮了。
「畫?」雲都赤注意到馬蹄下似有什麼被踩爛了。「馬蹄下只有張破紙。」
如果不是他及時勒馬,又在千鈞一發間從馬蹄下提起他,那此時馬蹄下就還要多一攤肉泥了。
「破紙?!」
她串辛苦苦的力作,期待能換十兩銀子的墨荷圖,他居然輕描淡寫的說——「這張破紙?!」
她氣得快支撐下住了,身子竟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他饒有興味的看著她,聲音卻仍是淡淡的。「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賠我呀!」
「陪……陪你?」赤元這當兒也氣喘吁吁的趕了上來,既不知前因後果也不看看情形的,就隨口幫雲都赤擋駕。「不行耶。」
今天雲都赤可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完成,哪里好去陪這小子。
「不賠?」江雪寒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是呀!他今天很忙,沒空陪你的。」赤元好心的解釋。
江雪寒听明白了,臉一下子紅一下子白,什麼跟什麼嘛!
「賠的是銀子,不是我。」她激動的吼向這個不知打哪里冒出來的蒙古人。
好,怪不得不願意去相親呢!
「我說那位印子姑娘在哪里呀,改天再去陪她,好不好呀!」赤元和顏悅色的道。
他也好想去看看雲都赤的那位地下情人哦,可是正事要緊呀,他只能暗自向那位印子姑娘說一萬個對不起了!
想耍賴!江雪寒氣得渾身顫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雲都赤警告性地向赤元丟過一個眼神,暗示他馬上閉嘴。
「你該慶幸你的小命還在。」他用淡淡的語氣對那小表道,而且他饒有興味的發現——這小表越生氣,眼楮就越亮。
「什麼?慶幸?」江雪寒要氣炸了。
她要慶幸什麼?是被摔個半死,還是飛了十兩銀子?
「是啊!你該慶幸才對。」
「夠了!」她滿腔的怒火爆發而出。「你當街縱馬、橫沖直撞、不知收斂、野蠻跋扈、一身橫肉、滿臉暴戾、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就知道用暴力解決問題,一看就知道屬于人渣……」
耶!好順溜呀,赤元越听越覺得有趣。
雲都赤的臉色卻越來越青。
江雪寒喘著氣,在他們以為她已經說完了的時候,她又激動的伸起手直指雲都赤。「你!除了浪費糧食,你的存在毫無意義。」
呃!赤元一楞,隨後雙手捧著肚子,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
「哦?說完了?」雲都赤鐵青著臉,手上的鞭子鬼魅般出擊。
「啪!」的一聲,幾乎就在同時,江雪寒「噗」的倒地,失去了知覺。
「糟糕!要出人命了。」
「蒙古人有點權勢就……哎!」
「……」
不過,看那蒙古人的野蠻、粗暴樣就知道不是好惹的,所以也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最多也不過是用忿忿不平的表情表示些不滿罷了。
就連赤元也不禁替那大膽的小表默默哀悼。
只有雲都赤心知肚明,雖然鞭子破空聲響亮,可——事實上連那小表的衣角都沒踫到!
這小表怎麼莫名其妙就摔倒了呢?
他心中奇怪,于是索性彎腰拎起他。
他不是第一次提這小表的身子了,可他這才發覺這小表身子輕得驚人,雖然臉色蒼白,但是肌膚卻細膩得猶如嬰兒。
「放開我!」江雪寒勉力的睜開眼,痛恨自己剛才的那一陣眩昏。
事實上,她很快就恢復了知覺,可還是有氣無力的。從昨晚起就滴水未進、粒米未入的,剛才她只是一時支持不住。
「你很餓?」听到那小表肚里傳來的「咕咕」聲之後,雲都赤才知道了原由。
不知怎麼的,他有點心軟了,在他冷硬的臉上,閃過一絲恍似憐惜的東西。
「不關你的事!」江雪寒倔強地別過頭,不想看他的那副嘴臉,卻正看到街邊「素春齋」的旗幟迎風飄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