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知道了。」
宣宜點點頭,「好了,時間晚了,我也該回自己的寢宮。你早點用膳、安歇。」
「好,我送皇姐回去。」
「不勞了。倒是明天為姐要離開長安的時候,你別忘了來替為姐送行,知道嗎?」
「永寧一定會去的。」
宣宜公主憐愛地模模永寧的頭,才依依不舍地擺駕回宮。
送走宣宜公主之後,永寧和裴玄真一起用膳。
卓上的萊肴淨是罕見的珍饈,永寧卻顯得食欲不振,手拿銀筷,卻絕少見她下著。
以前因為有裴玄真陪地一起吃,所以她的胃口一向都很好,就算吃不多,還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
見她如此,裴玄真不禁感到奇怪。
「你怎麼了?」
很少見到她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讓他也不由得有點憂心。
永寧抬頭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撥弄碗中的飯粒。
「沒什麼。」她慢慢地說。
「是嗎?」
這樣子叫作沒事?裴玄真完全不相信,但也無從得知她到底怎麼了。
罷才藏身在床帷後听她和宣宜公主談天,還沒有什麼異樣啊。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是他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她?
但困惑歸困惑,永寧不肯說,裴玄真也不再問。
吃過飯之後,永寧獨自到窗下去坐著,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仍是愁眉不展的樣子。
裴玄真拈起一串她最喜歡的葡萄,走過去遞給她。
永寧接了過來,卻不想吃。
他正想說些什麼,永寧驀然先開口了——
「宣宜姐姐明天要出宮了。」
「那又如何?」難道她是因為這件事而不開心嗎?
「我有辦法把你平安送出宮去,就在明天。」她說,臉上的神情依舊是悶悶不樂。
「什麼辦法?」
「這可能要委屈你一下。明天你扮成太監的樣子,我會想辦法把你混在宣宜公主的儀隊中出宮去。」
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法子,裴玄真儀容秀美,幾乎可比女子,別說扮成太監,就算是扮成宮女,恐怕也是毫無破綻。
裴玄真听她這麼說,也覺得只好如此。
「如果可以順利出宮去,扮成太監也不算什麼。」他說。
永寧點點頭,「那我明天一大早就為你安排。」
話說完之後,她又恢復落寞的神色。
雖然心里極不希望他走,但為了他的安危著想,她不得不親自送走他。
第一次覺得原來離開—個人這麼難過,永寧嘆了一口氣,垂下頭來。
見她說完話之後,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裴玄真心里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她……大概是不希望自己離去吧!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目前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盡快出宮,再次擬定攻擊劉後的計劃。
他藏身宮中這麼多天,李兄和德棻他們得不到他的消息,想必是憂心如焚。他得盡快離開,至于永寧公主……
裴玄真向永寧看了一眼。只希望下次見面,他們不會成為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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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身旁的裴玄真早巳沉沉入睡,永寧卻遲遲不肯安眠。
她坐在床上,兩只眼楮瞬也不瞬地看著裴玄真俊美的容顏。
明天他就要離開了。她難過的想。
雖然等她回宮外的府邸之後,還是可以去裴玄真府上找他,但卻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睡在一起了。
思到以後他們就不能再這樣親近,她就很不希望裴玄真離開,但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要盡快把裴玄真送出宮去,明天是不可錯失的惟一機會。
怎麼會這麼難過呢?真希望能永遠留在他身邊
永寧眷戀地輕輕伏在裴玄真胸前,希望能趁他還在身邊的時候,多接近他一些。
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已。她好喜歡窩在他身邊的感覺。
本來只想偷偷趴一下就好,但或許是因為伏在他身上的感覺太舒服了,永寧竟不知不覺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裴玄真張開了雙眼。
原來他並不曾睡著。從剛才上床到現在,他一直保持著清醒,因為他感覺到永寧公主不尋常的舉動。
望著在他身上沉睡的永寧公主,裴玄真低垂的眼眸不由得閃過一絲輕憐。
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她對他的種種,他都明白,也並非無動于衷。然而,她貴為公主,而他……也許很快就會成為朝廷欽犯。
他要刺殺的人是她的母後,一旦成為事實,他們之間就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現在又何必眷戀呢?
他們遲早會成為敵對的兩方。他不想讓她恨他,但這卻是沒有辦法的事。
刺殺劉後的計劃不會改變,如果他成為她的殺母仇人之後,相信她自然就會斷了對他的眷戀了吧?
思及此,裴玄真的眼神瞬間顯得黯然。
他閉上眼,不願多想。
他不否認經過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對這個小鮑主已產生莫名的好感,但那又如何?
他倆注定沒結果……
裴玄真伸出雙手,輕輕抱著趴在他身上的永寧,懷著悵然的心思,終夜末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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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裴玄真之後,永寧公主一直顯得悶悶不樂,在她的臉上,再也見不到從前那樣天真的笑靨。
裴玄真走了,好像也帶走了她的心。
日子開始變得無趣,她終日待在屋里,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似乎怎麼樣都覺得無聊。
她想回到宮外的府邸去住,這樣就有機會去找裴玄真,但父皇這次說什麼也不肯輕易放她出宮去。
自從有刺客闖進宮里試圖行刺之後,皇上惟一擔憂的就是永寧公主的安危,因為這是他最寶貝的小女兒,他害怕永寧出宮之後會遭遇什麼不測,所以寧願違背她的意思,不許她出宮。
永寧就這樣困居在皇宮中,每天只想著前陣子裴玄真住在她寢宮里的點點滴滴。
好想再見到他……
經過不到半月,原本身子就瘦弱的她顯得更加憔悴了。
皇上見他的寶貝公主最近這陣子瘦了很多,常常是愁眉不展的樣子,心里很是著急,便想盡法子討好她,對她萬分關心。
倒是皇後,因為前些日子永寧公主對她說了很多逆耳的話,于是就漸漸變得不怎麼疼愛她。
對于只熱衷權勢的皇後來說,親生女兒永寧公主只是—件賞心悅目的玩物,乖乖的時侯,她會模模她的頭,給她糖吃,但如果永寧敢不听她的話,惹她不悅,那她也沒必要疼這個女兒了。
永寧最近才隱隱明白母後對她的態度,在思念裴玄真之余,她不禁覺得更加難過。
難道母後真的不像她一直以為的那樣好嗎?真希望有人能給她答案。
夜里,永寧躺在床上,卻一直睡不著,心里愁緒萬端。
她不喜歡待在宮里……明天再去求父皇讓她出宮吧!她不喜歡這里,好像連母後都變得討厭了……
她想去找裴玄真,問他一些事情——關于她的母後、關于他們……
輾轉半夜,就在她終于要漸漸入眠之際。突然听得皇後所居的正殿又是一片吵嚷。
她倏地睜開眼,坐起身子,困惑地傾听。
殿外的幾個宮女神色倉惶地奔跑了進來,說道︰
「公主不好了!有刺客、刺客行刺了皇後!」
听到這個消息,永寧公主心中大驚,她立刻下床,來不及穿鞋,就往正殿的方向跑去。
「母後!母後您沒事吧?」
她倉惶地沖入皇後寢殿,只見皇後雙目緊閉地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棉床之上一片鮮血淋灕。
幾名護駕的衛士正與一名身著墨色夜行服的蒙面男子纏斗,原本富麗精致的寢殿登時刀光血影。
怎麼又發生這種事……
永寧公主畢竟不曾親眼見過這種場而,嚇得愣在當地,不知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