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旁若無人地轉身面對貝兒,全然不顧身後的 瑾已凝聚出最大的神力,隨時可以置他于死地!他的眼中,只有她的存在。
「我敵不過她的力量,無力抵抗,所以,我選擇了放棄。」在嘈雜之外靜靜地凝視她的嬌顏,那美麗會永遠印于腦中。
「我明白!」貝兒堅定地點頭。粉色的光芒已經映亮了他的全身,使他周身散發的清藍似乎淡卻了顏色。這一刻,他們離得這麼近時,這一刻,當貝兒用心看時,才突然發現,野獸是愛她的。他眼中的深情只為她而流露。可為什麼以前,她從未發現呢?
「害怕嗎?」他輕輕地笑。
「不!」貝兒搖頭;「能與你依偎著一齊死去,我會覺得幸福。」
幸福?這個詞是從她口中吐出的嗎?與他在一起會幸福呵。有她這句感性的話語為他送行,他會死得瞑目。
會不舍,卻不再會不甘。她,對他亦是有情的,這,就足夠了。
「傻瓜!」憐惜地捧住她的臉頰,毫不遲疑地最後掠奪她的唇。怎麼舍得讓她死去?該下地獄的,只有他呀。擁住她的身體,撫順她被風吹亂的長發,在她耳邊低喃︰「貝兒!答應我,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等他長大時再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一個神,叫野獸!」
「什麼?」貝兒不解地問。
野獸握緊她的手,周身的流霧突然開始發光,發亮,漸漸轉濃,直到完全包裹住兩個人的身體。
貝兒只感覺她在飄浮起來,似乎有某樣東西正在用力吸她,將她吸入眩暈的另一空間。
突然間,貝兒頓悟——野獸根本不是要抱著她一起死去,而是在最後一刻,送她回人間,所以,他才放棄了抵抗,用自己的身體來承受 瑾的所有恨意,以此挽救她的生命。
「不要……野獸!不要!」貝兒驚恐地尖叫,想拉住野獸不要和他分開。卻來不及了。
野獸的身體正在漸漸變模糊,在她消失前的那一刻,分明看到他身後的 瑾射出的光芒襲向了野獸的背脊,一片鮮紅的顏色迷蒙了她的眼……
「我、愛、你!」
隱約間,听到野獸虛弱而無力的申吟,然後,一切消失于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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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一聲雷霆的怒吼驚爆于冥府的議事廳,諦汜端坐于高高的王座,漆黑的眸子從廳下昏迷橫躺著的三具身體移向站立兩側的眾神靈,威嚴的光芒令人無法仰視。
妻子齊娜正擔憂地檢查野獸的傷勢,抬頭迎望他時輕嘆口氣。而難得拜訪冥府的 瑾此刻一言不發,呆怔地凝望躺在她面前、已失去了知覺的野獸,仿佛這一輩子都瞧不夠似的。
被鎂翌突然拉回的他們,已在回程的途中詳細了解了事情的發展始末,怎麼他第一次離開冥界,陪妻子去她母親處小住,就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
「對不起,父親!事情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面,一切都是我的罪責。」賾恭敬地朝父親垂腰。
「閉嘴!」諦汜瞪向兒子,沒開口找他算賬,他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事情會變成這樣,當然該由你負全責!如果覺得不能處理,為什麼不直接稟告于我?而是拖到今天不能挽回的局面才來道歉?我放心地將冥府交由你看管,你做了什麼?到最後竟還請出愛神摻一腳。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麼?」諦汜眯起眼,令賾無所遁形地後退一步。
「可是……延拖至今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啊!」賾忍不住為自己的辯解。局面應該倒向他這邊才對啊,可為什麼,父親會責備他?「至少揭開了百億年前野獸死亡的真相啊,原來,他是被黧親手殺死的。」
「賾!」齊娜低低地喝止兒子,「你最好乖乖地站在一邊,別再說話!」
任誰都看得出,諦汜已經發怒,這個時候若再有誰膽敢挑引他,那可真是不知死活地自找死路了。齊娜走到丈夫身邊,握住他的大手,淺笑一下,降下他猛躥上的怒火。
「野獸,你預備怎樣處置他?」齊娜擔憂地掠過廳下一眼,不好辦哪!
諦汜扶妻子坐于身側,再威掃群神一眼。「隼,將野獸打入地獄,等候處罰。」
「父親!」隼不顧安危,頂撞高高在上的冥王。「野獸固然有錯,但罪不至承受永世的懲罰吧?」冥王的旨令一旦下達,是永世也收不回啊。
「不至于嗎?他本就觸犯了冥規,私自帶凡女入冥界後來又欲與她一起潛逃,更是傷了盡職追捕他們的黧大人,這些——還不夠嗎?」輕撫妻子柔順的長發,迎上她困惑的美眸,對著她偷偷微笑一下。
一直緊盯著他們動作的鎂翌這時才釋懷。就覺得奇怪,他已經將事情的真相全部稟明了諦汜,他怎麼仍是顛倒是非地亂說一氣?原來,他自有打算。
「冥王!你最好把事情搞清楚以後再下定論。」不明所以的隼更急,連稱呼也變得陌生而冷然。
「隼,你在教訓你的父親?」
「不敢!」
呵!如此強硬的口吻哪有絲毫能與這敬畏的詞意相匹配?諦汜目中漸露笑意。「去吧!拉他下去,既然做了就該勇于擔當隨之而來的懲罰,這便是我冥王的宗旨!我想,野獸也許早做好了準備,他清楚我的脾氣。」
「父親!」
「夠了!」 瑾突地開口,悲傷的憂淒聲音奇異地穿插入他們之間,「若需要受懲罰,我該是首當其沖的第一個。」目光流轉于野獸、黧以及小涅身上,他們的重創全部源于她一人。咎責于她,他們又何罪之有?野獸拼了命送走貝兒的那一瞬,讓她真的深受震撼。
真正的愛,真的只是為了要讓對方幸福嗎?而非這樣子殘害他的身體,來滿足自己的私欲——留他在身邊?留下了,又怎樣?
百億年的輪轉之後,他仍是愛上了別的女子;也仍是拒她于千里之外。沒有靈魂的身體留下了又有何用處?她竟傻得以為得到了世間至寶,小心珍藏著,獨自欣喜。她為何萬般痴傻?為何不放棄?強佔了他這麼多年,夠了!放他自由吧,而她,也該回頭了。
「您真的願意放過野獸?」隼不置信地問。
「否則,愛神怎麼可能成為世間最偉大的神?」齊娜閃現于 瑾身邊,輕輕抱住她,感覺她的微顫。可憐的愛神,她是真的喜歡野獸呵,深陷這場情孽太多年,不願出來。誰也幫不了她,只有靠她自己的力量才可以掙扎出這個巨大漩渦。現在,一切都已過去;平靜下來。「愛神的寬容是無人能媲美的。」
「我要回去了。」 瑾疲倦地說,仿似經歷了一場激戰。這場戰爭,她敗了,心卻變得安然,像是解月兌了一般。「黧,交給我!我帶他回天界,替他療傷,直到他痊愈之後再讓他回冥界,好嗎?」收起黧的身子,慢慢淡去身形。事情都該有個了結。
「灩嬈,護送愛神回天界,好嗎?」
按仇女神微一欠身,領旨而去。齊娜望向夫,他正盯著野獸沉思,仿佛在想一個折中的辦法,讓事情變得更妥當一些。「鎂翌,你送野獸回他的寢宮,助他恢復!」
齊娜立刻握住他的手,搖頭。猶豫著要怎樣開口。「諦汜!請求你!」凝望著夫,「放野獸回凡間,他——不屬于這里。」心疼他呵,她從小哀養長大的男孩。
「他屬于神,神就該呆在屬于神的領地。」齊娜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