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有指望將你嫁出去了,嗚……」海老爺只要想起過去那些日子,就一陣感慨,打從海珍珠滿二十歲開始,他就嘗試嫁掉她,已經試了不下百次,至今尚未成功。
「您辛苦了,爹。」海珍珠背對著她爹挖鼻孔,心想您盡避試吧!反正她總有辦法逃月兌,只有傻瓜才會想成親。
海珍珠下定決心,這輩子當定老姑娘,誰也不能剝奪她的自由,誰也休想絆住她。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當月老翻開姻緣簿,在她和李英豪的名字上頭各勾上一筆時,她是否能夠違背月老的意思?
「海珍珠,你可知道你都干了些什麼好事?!」
海家的大廳傳來一聲擎天巨吼,連擺在神桌上的祖先牌位都差點兒掉下來。
「女兒這幾天是干了不少好事。」爹真英明,知道她很認真。「我把唐詩宋詞重看一遍,還繡了好幾條手帕。」
海珍珠顯然不知大難臨時,還一個勁兒的邀功,氣壞海老爺。
「我問你,這幅畫是誰畫的?」海老爺把人家退回來的畫丟到桌上,海珍珠湊近一看──這不是面團幫她畫的祥鶴,怎麼在家里?
「爹,這畫昨兒個不是已經送出門,怎麼又回到您手上?」莫非是太喜歡這幅畫,硬是留下來……
「你還好意思說!」海老爺氣到都快中風。「人家把畫退回來,說是無福消受這樣的大禮!」
「一幅畫也稱得上是大禮?」沒想到面團的功力已達到大師級,佩服佩服。
「人家是在諷刺我們,你知不知道?」海老爺氣得頭頂冒煙,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知道。」莫名其妙。「我們好心送畫過去拜壽,不感謝我們也就罷了,還反過來諷刺我們,這樣的親家不結也罷。」她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啦!但如果能因此逃過一劫,也算是萬辛。
「能不能結親是一回事兒,但你給海家丟臉就不行。」海老爺氣極,「你不會畫就不會畫,怎麼可以請別人代筆,然後再謊稱是你自己畫的?」
「我、我什麼時候請別人代筆了?」不妙,她爹從哪個地方看出來不是她親筆所畫,她明明就有落款,還蓋了章。
「你還不承認!」海老爺差點從她頭上敲下去,要不是怕她變成白痴,他一定照三餐打。
「又沒有證據,要我怎麼承認嘛!」海珍珠別的本事沒有,打爛仗的功夫一流。她打定主意來個死不認帳,反正她爹又抓不到證據,她不相信面團會出賣她。
「你要證據是不是?好,我找給你!」不見棺材不掉淚。
「你瞧,這是什麼?」海老爺指著鶴的下方那四個小小的字,證明他的指責可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確有其事。
「什麼嘛!」海珍珠左看右看就是瞧不出端倪,只覺得她爹在找碴。「這鶴腳底下不踩著草,難道還踩魚嗎?」真是魚的話,它一口就吃掉了,哪還能留著餓肚子。
「看清楚,這不是草,而是字。」海老爺忍住把海珍珠掐死的沖動,要她看清楚鶴的下方到底是什麼東西,別滿口胡言亂語。
「怎麼看都像是一團草。」她抱怨。
「你自己畫的,你還不清楚嗎?」海老爺諷刺她。「你口中的一團草,是落款,是誰的落款你心里有數。」
「我哪知道是誰的落款?」她只知道她的落款是這團草的好幾倍大。「不管誰的落款,都不可能是──」
當海珍珠看清上頭的字體時,馬上閉緊嘴巴,一句話都不敢吭。
「不可能是誰?」海老爺的臉色,顯示他早知道她找誰幫忙,只是在等她自己說出來。
「呃……」她不說行嗎……
「是誰?!」海老爺吼道。
「李英豪……」
「很好,你被禁足了。」
第4章(1)
她被禁足了。
望著緊閉的門扉,海珍珠只想仰天長嘯,抱怨這個世界真不公平。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沒有嘛!她只是不會畫畫,為了不丟海家的臉找幫手而已,誰知道會被揭穿,她自己丟臉不打緊,連海家的名聲都跟著賠進去,簡直是得不償失。
嗚……她完了,名聲變得這麼差,從此以後再也沒婆敢上門,她這一輩子都別想嫁出去……那正好,嘻!
拿掉頭上的被子,海珍珠頑皮地吐了吐舌頭,總覺得老天爺在幫她,她原本還煩惱對方看了她的畫以後,誤以為她溫柔監淑真的上門提親,沒想到陰錯陽差把人給趕跑了,只能說運氣一旦來了,擋都擋不住。
海珍珠對于這樣的結果,沒有絲毫抱怨,反而心存感激。她唯一不滿的是被禁足這件事,這簡直糟透了,她爹怎麼可以剝奪她的人身自由?
包令人沮喪的是,她的萬用鑰匙掉落在密道里,她還沒悾去找回來就被鎖在房間。
海珍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自由。她尤其怕被限制在小小的房間之中,那往往叫她難以呼吸,只能跟自己生悶氣。
反正起來也無濟于事,海珍珠干脆就在床上打滾,出氣順便練筋骨。
她滾床所制造出來的噪音,凡是海家的下人都知道要回避,因為實在不太好听,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李英豪剛好挑這個時間過來,還沒走到門口,就听到床搖晃的聲音,不由得挑眉。
他雖然稱不上拘謹,但好像也沒有開放到听這聲音可以不臉紅的地步,珍珠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一如他所猜測,海萬行又將她的門和窗子全上了鎖,雖然開鎖的難度不高,但沒工具是打不開的,想由房間里面開鎖,難度更高,不過他想海珍珠應該已經練就了一身逃月兌功夫。
將海珍珠弄丟的鎖匙丟到半空中再接住,李英豪相信海珍珠會很歡迎他的到來,怎麼說他都是撿到她鎖匙的大恩人。
他從一連串鎖匙之中找出相符的鎖匙,驚訝這麼多年來,海萬行還在用同一把鎖,難怪海珍珠總是能順利月兌逃。
李英豪雖然很久沒干宵小的勾當,但天分畢竟是藏不住的,他才不過轉幾下,鎖就「喀嚓」一聲被打開。
我滾,我滾,我滾滾滾……
海珍珠正在床上滾得痛快,不期然看見李英豪推門進來,除了錯愕,還是錯愕。
「面團!」海珍珠停止滾動,愣愣地看著他踏進房間,轉身很小心的掛上門鎖,再喬好位置,如此一來,外面的人會以為門還鎖著,得要仔細看才會發現鎖已經打開。
「听說你被禁足了,我帶著禮物來看你。」他走到床邊,見她沒有下床的意思,干脆直接坐上床沿打量她。
又來了,又是這種眼神。
他過于專注的凝視,讓海珍珠渾身不自在,好似在算計,又像在打啞謎,給她帶來沉重的壓迫,好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都是你害的,你還好意思說!」沒事兒落什麼款,要落款也該把字寫大,搞得跟毛毛蟲似的,害她以為是一團草,在她爹面前大大出糗。
「對不起,我忘了那是要送給外人的,隨手一寫,不小心便落款了。」他這謊說得相當自然,一方面是利用海珍珠對他的信任,另一方面是他看準了她沒把心思擺在這上頭,才敢隨便唬哢。
「你的不小心可害死我了。」她將被子拉過來把整個人埋起來,拒絕面對事實。「你害我在我爹面前丟臉,還害我嫁不出去,現在全杭州的人都在笑話我,說我拿了別人的畫為相親人家祝壽,罵我不懂規矩。」
听起來是滿慘的,當初他只是想讓相親無法順利進行,沒想到會變得如此嚴重,實在是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