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瀾寬衣的手微微一頓,瞅向她的臉,下一瞬,他快步來到她面前,讓她來不及避開,捧住她的臉龐細細端詳,然後寵溺的含笑說道︰「世子妃五官端正、柳眉鳳目、瓊鼻櫻唇、冰肌玉骨、娟雅秀美,是位明麗月兌俗的佳人,為夫能娶娘子為妻,實乃三生之幸。」
他這分明是睜著眼說瞎話!
「你沒看見我臉上的傷疤嗎?」
墨瀾伸出手,用指月復憐惜的輕撫她左頰上那道丑陋的疤痕,微蹙的劍眉流露出一抹心疼。「你放心,為夫會想辦法為你尋來靈藥,治好你臉上的疤,恢復你的容顏。」
眼前這人真的是前生那個對她無比冷漠的墨瀾嗎?容知夏驚疑不定的注視著面前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俊臉,狐疑的暗忖著。
或者這其中有什麼陰謀?又或者,他是刻意擺出這般作態來戲弄她?
見她沒答話只是怔愣的望著他,他關切的再問,「你臉上這疤是怎麼傷的?」
她本不欲回答,但見他臉上的關心似乎情真意切,不似作偽,因此簡單回道︰「是兩年多前不慎墜馬摔傷的。」
她本是武衛大將軍之女,自小就跟著兄長一塊學習騎射,騎術極佳,兩年前因馬鞍毀損而意外墜馬,摔下馬時,她臉先著地,以致于左頰被尖銳的碎石劃破,由于創口太深,因此結痂後,留下了一道無法消除的傷疤。
原本她與丞相之子已論及婚嫁,因她毀了容這事也就作罷了。
沒想到就在兩個月前,皇上竟將她指給奉王世子。
據說墨瀾當時得知此事極為不滿,最後因無法抗旨而不得不迎娶她。
也許是因此,在他娶了她之後,從未把她放在眼里,讓她在這里任人欺辱,以致最後,她不明不白的被害死在奉王府邸。
「你出身于武將世家,自幼即善騎射,怎會墜馬?」墨瀾進一步追問。
「是我托大,沒多加留意才會不慎摔馬。」
容知夏此時很累也很困,懶得再探究他此刻那抹關心的表情究竟是真是假,既然他不想走,也由得他去了。
漱洗後,她月兌下喜袍,逕自爬上床。墨瀾也月兌了錦靴上榻,在她身側躺下,見她繃著臉避他如蛇蠍,往內側挪了挪,刻意拉開與他的距離,一抹怒火竄上胸臆,旋即思及什麼,他隱忍下那股不悅,默默躺在她身邊。
喜房里一時寂靜無聲,容知夏抱著被褥,僵著身子縮在角落里,不想太靠近她的新婚丈夫。對于墨瀾竟與她同床共寢之事,她感到的不是喜悅,而是煩惱。
打昨兒個發覺自己竟重生回到了與墨瀾成親的前一夜,她驚訝得一整宿都沒睡,疑惑的思量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種事太聳人听聞,以致于她坐上花轎來到奉王府與他拜堂,再被送進喜房時,她的神智始終都恍恍惚惚的,直到坐在喜床上,看見這無比熟悉的喜房時,她才終于接受自己又重活一世的事實。
老天爺恩賜,讓她再活一次,她不會再讓自己活得如前生那麼窩囊可憐,她要順著自己的心意,什麼順從丈夫、孝敬公婆這種事,全都滾一邊去吧。
她前生時,不論她的丈夫還是她的公婆,沒一人善待過她,憑什麼要她去孝敬他們、順從他們?
她容知夏這一生只敬打小疼愛她的父親和兄長,其他的人她再也不會放在心里。
深吸一口氣,她不去理會躺在身側的墨瀾,閉上眼,準備就寢,就在這時,她耳畔飄來一道低柔的嗓音——
「你六、七歲時,是不是曾經去過宋慧遠宋大人府上拜年?」容知夏連想都沒想,敷衍的回了句,「那麼久的事我哪記得。」
「你仔細想想。」墨瀾的語氣里隱含著一絲命令。
她勉為其難的想了想,又道︰「我真不記得了,幼時每年爹都會帶著我去很多伯伯叔叔家拜年,我分不清哪一個才是你說的那個人。」她爹是武衛大將軍,來往的也泰半都是朝廷的官員,幼年時尚不太懂事,她哪里分得清楚哪個是哪個。
靜默須臾,他換種方式再問,「那你記不記得你曾誤闖一處冰窖,發現被關在里面的一個孩子?」
容知夏努力回想片刻,終于從久遠的記憶里,翻找出這件事。「好像有,我記得那個哥哥倒在冰窖里,他整個人被凍得頭發都結霜了,嘴唇也發紫,我想把他拉出來,可拉不動他,便去叫了人過來,他才被抱出來。」後來她便跟著父親離開了,也不知那個哥哥之後怎麼樣了,突然思及什麼,她問,「你怎麼會突然問我這件事?你認識那個孩子嗎?」
親耳听見她所說,墨瀾緊閉上雙眼,掩住眸里涌動的激烈恨意。他從沒有這樣恨過自己,他竟被人愚弄至此,以致于錯信了不該信的人,而虧待了她。
稍頃,待他平復情緒後睜開眼,舒臂想將她摟進懷里。「知夏,我……」可他的指尖才剛踫到她,便被她飛快的推開。
「我想睡了。這床榻很大,你別一直往我這頭擠。」她語氣里的嫌惡之意顯而易見。
「……好。」若換作平常,他哪里容得了人這般違逆他,但此刻他什麼都沒多說,略略一頓之後,輕應一聲,退了開去,溫聲哄道︰「你別盡往角落縮,睡過來一點,我保證不會再踫你。」
雖覺得今晚的他十分古怪,但容知夏一時也弄不清為什麼,索性不再去想,有什麼事明天醒來再說,整個人仍縮在角落,沒靠過去,她打了個呵欠後,闔上眼,不久便酣然入睡。
墨瀾目光沉沉的注視著她,心緒翻騰,一夜未眠。
第1章(2)
翌晨醒來,容知夏望見墨瀾仍躺在床榻上,但已經醒了,不禁怔愣了下,隨即便若無其事的下床準備梳洗,仿佛他只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的雙腳一沾地,他便說道︰「把你的發簪給我。」
「你要發簪做什麼?」
他沒答只道︰「你拿給我便是。」
看他一眼,她心忖只是一支發簪也無所謂,遂從梳妝台前取了一支遞給他,接著她在看見他接過發簪後所做的事,不免驚愕的瞪大眼。「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竟拿著發簪劃破自己的手臂,殷紅的鮮血登時從肌膚淌了出來,他神色鎮定的將那些血抹在床榻上的白錦帕上。
「洞房夜我們沒圓房,若是讓那些碎嘴的下人知曉,對你總是不好,這麼做便可堵住那些人的嘴。」墨瀾俊顏揚起一笑,眼里含著抹寵溺為她說明。
重活一次,容知夏哪里還會再輕易被那些冷言冷語所傷,她皺眉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你不需要這麼做,我不在乎那些閑言閑語。」她眸里閃過濃濃困惑,他究竟是怎麼了,為何一再做出怪異的舉措來?
「你不在意,我在意,我不允許有任何人背著你說三道四。」墨瀾凝睇著她,眸光柔得似要淌出水來。
听見他竟對自己說出這種呵寵的話,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細細打量他一眼,暗忖眼前這個人該不會是有人冒名頂替的吧,否則他怎麼可能用這種溫柔似水的眼神看她,但不論怎麼瞧,他那張臉確確實實都同以前的墨瀾長得一模一樣。
斜飛的長眉、淺褐色的狹長眼眸、高挺的鼻梁、略薄的嘴唇、溫潤如玉的肌膚,組合成一張俊美的臉孔。
以往他看她時,眼神總是陰冷漠然,哪像現下這般明潤柔和,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你……真的是墨瀾嗎?」容知夏忍不住問出心里的疑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