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狡猾的丫頭,根本就跟那個死去的賤女人一樣,只會勾引男人,既陰險又下賤……」
「哼!講出來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你連賣幾碗豆腐腦兒都不會,根本就笨得跟豬沒什麼兩樣,你憑什麼活下去……」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掙沒多少錢,居然還有臉跟我頂嘴?早知道我就該把你賣了,省得受你的氣……」
「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
繼母那副惡毒的嘴臉,不斷地浮現在雪櫻的腦海中,苛責她、辱罵她,深深地傷害了她善良脆弱的心靈。
雪櫻終于忍不住痛哭失聲,心里好怨好怨。
「爹、娘,要是你們沒死,那該有多好?至少我現在想哭的時候,還有個人可以抱抱我。而且,要是你們都健在,也許二娘就不會這樣天天打我、罵我。爹、娘……女兒多希望能再見你們一面……」
本嚕一聲,饑腸轆轆的雪櫻,想起自己自午後便未曾進食,于是拿出早已冷掉的包子,和著淚水,勉強填填早就空無一物的肚子。
餓得四肢有些無力的雪櫻,正要咬下手中的包子,卻听見微弱的吱吱聲從陰暗的牆角傳來。
是耗子的叫聲!雪櫻警覺地辨出聲音的來源,立刻如臨大敵地站了起來,渾身寒毛直豎。
牙尖嘴利,長相丑陋的耗子,可是她從小到大最懼怕的。
眼看著恐怖的吱吱聲,在肉包的香味引誘下,不斷地朝著她逼近,她嚇得直往另一邊的牆角躲。
在慌忙中,她感覺腳下似乎踩到一樣「異物」,一時好奇,想確定這是不是驚嚇過度所產生的幻覺,因此忍不住多踩了兩腳。
忽然那一團東西動了一下,她立刻被嚇得緊貼在牆上,動也不敢動一下。
直到定下了心,仔細瞧了一瞧,才看清了那團軟綿綿的「異物」,原來是個人。
「你……你是什麼人?」雪櫻嚇得連聲音都微微發抖。
背對著她,睡在稻草堆中的人,伸了個懶腰之後,終于轉身面對她。
他一回頭,那雙在暗夜里更顯得晶亮的瞳眸,立刻對上了她靈燦的水漾目光。
她略顯驚愕的表情中,隱含了某種莫名的欣喜。「是你!?」
對方不就是今天她在市集巧遇的「啞巴」書生嗎?
千尋瀟灑地站起來,粗布裁制的衣裳,還沾了幾根乾枯的稻草。
「想不到咱們又見面了。」
一見雪櫻,他眼中的冷漠頓時換上了一種似笑非笑的調侃目光。
銀色的月光下,他清秀儒雅的容顏,更有股震懾人心的俊美與神秘的氣質。
「你怎麼會在這里?」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敢情姑娘是晚上睡不著覺,以踩人為樂,強迫別人醒來相伴不成?」
意會到他話中的嘲諷之意,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任由紅霞飄上她絕美的芙顏。
想起了方才遲鈍的自己,競如此不察地多踩了對方好幾腳,更是羞窘得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真倒楣,一天之內,她所有最難堪的一面,全被他看光了。
「對不住,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踩你的,只是沒想到這稻草堆里,居然藏了個人。」
她尷尬地笑著,為自己剛剛多踩的那兩腳解釋。
他嘴角微揚,不著痕跡地笑著,目光望向她手中那粒冷了的包子。
「這麼晚了還沒用膳?」
「嗯,因為事忙。」雪櫻隨便找個藉口搪塞過去。
知道有人陪後,她的膽子就壯大了不少,至少不必再畏懼那些四處橫行的鼠輩了。
但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不敢離千尋太遠,于是便找了個離他近又不至于太近的距離坐了下來。畢竟在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實在不該太靠近他。
拿起了包子,正要開始吃,雪櫻卻突然想到,他看起來不像個窮書生,今天看他那麼認真地畫了一下午,也沒見他賣出一幅畫過。說不定他也跟自己一樣,常有一頓、沒一頓地餓著。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她實在是不忍看他挨餓。
雖然她自己也餓得四肢無力,恨不得一口吞下一頭牛,但善良的她,最後還是拿出包子,分一個給他。
「這麼晚還把你吵醒,真不好意思。這些包子就當作是我的賠禮。」
「我不餓。」
「沒關系,我知道有骨氣的男人都不願意吃軟飯,但現在這麼晚了,你就算晚膳吃得再飽,只怕也餓了。反正這些包子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就吃一些吧!」
早餓過頭的雪櫻,也顧不得吃相,狼吞虎咽地一下就吃光了手上的包子。她看了看油紙中僅剩的兩個包子,那是要留給二娘和弟弟雪陵吃的。
雖然她依然很餓,但是,一想起年幼的弟弟還沒吃晚膳,她實在于心不忍;而二娘的嘴巴雖然惡毒,但她畢竟年紀也大了,她再怎麼對她不滿,也不能讓她餓肚子。
所以她實在是不忍心吃掉那僅剩的兩個包子。
「你只吃一個包子,怎麼夠呢?我的包子也給你吃吧!」
「不用了,你真的不必客氣。我看你今天擺了一下午的攤子,也沒什麼人買你的畫,想必你也跟我一樣,都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苦日子。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本來就該互相幫助,所以你不必在意這些,快把包子吃了吧。」
「原來你是怕我的畫都賣不出去,餓著了肚子,才忍痛將自己的包子讓給我吃。」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笑話你的畫行情不好……不對!我是說,雖然沒人要買你的畫,但你不必因此而覺得灰心,真的……我相信你是個很有才氣的男人,只是還沒踫上芭樂而已。」
雪櫻生伯自己那番直言的話刺傷了他,連忙解釋自己沒有看輕人的意思。
「呵呵……你想說的其實是『伯樂』吧?」
「唔,大概是吧!」
案親亡故後,二娘不但拒絕讓她繼續上學堂讀書,還天天要她出外賺錢養家,所以她念的書不多,識的字也有限。
千尋饒富興味地凝視著雪櫻,眼里的冷漠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難以察覺的柔情。
好一朵可愛又為人著想的美麗櫻花。
包難得的是,在她清靈純美的外表下,還有著一顆善良純真的心靈。
千尋有些不忍地看著她那過于瘦削蒼白的小臉,好奇地問︰
「既然你說話這麼坦白,那我也不想拐彎抹角跟你說話。我看你明明還很餓的樣子,而油紙中還剩兩個包子,你為什麼不吃?」
「因為剩下的包子要留給二娘和弟弟,所以我不能吃。」
提到了她世上僅有的兩個親人,雪櫻的眼中競有股異常的落寞,令人不忍。
看出了她眼中的脆弱與饑餓,千尋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塞進了雪櫻的手里。
「這是什麼東西?要給我嗎?」
他笑著拿起放在牆角的一壺酒,對著門外皎潔的月色豪飲。
想到他原本買來要下酒的消夜,居然是為了喂飽了一朵櫻花,而且還是人間罕見的花中精靈,千尋忍不住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你打開來看看便知道。」
雪櫻依言打開,而出現在雪櫻眼前的,是半只香噴噴的烤雞,她咽了咽口水,難以置信地問︰「這真的……要給我吃嗎?」
千尋點了點頭,眸中漾著一股的柔情。
一得到對方的默許,雪櫻立刻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雞肉,感受著香滑的肉片,在口中緩緩化開的美味。
「這烤雞真是好吃得不得了!」
她興奮地望了千尋一眼,這才想起他把烤雞給了她,他卻連一口都還沒吃到呢!
雪櫻連忙將烤雞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