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她沒嘗過被人寵愛的滋味,不曉得幸福叫什麼,這是她第一次嘗到、第一次感受到,她不想放手。
然而,不安卻像大石一般壓在心中,讓她無法釋懷,因為這份幸福,原本不是屬于她的……
「傻瓜,這有什麼好謝的?是我該謝你才是。別忘了,我還得靠我漂亮的小娘子為我呈上壽禮,你說是不是?」吻著她小巧的耳垂,他在她耳旁呢喃。
他的話拉回她的思緒,她眨去眼底的不安,凝了凝心神問道︰「你真的認為我能勝任此事?」
「為何不能?」他反問她。
看著他眼底的信任,茗晴心頭一暖,就算還有些猶豫,她也無法拒絕他,因為他是那樣的信任她。
既然如此,那她就試試吧。
抬眸,她堅定的凝視他墨黑的雙眸,輕聲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知道。」他揚起笑。
「赫揚……」她又喚。
「嗯?」他揉著她的小手,慵懶的應聲。
「我愛你……」勾著他的頸項,她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深深吻上他的唇。
回京後的日子,很平靜卻也十分充實,赫揚忙著管理他旗下上百間的商號,光是巡視店鋪就夠他忙的了,偶爾還得進宮面聖,陪茗晴的時間著實少了許多。
但茗晴也不無聊,因為赫揚交付給她的重責大任,令她每日天未亮便到書房去忙著,直到夜半三更才回房歇息。
夫妻倆只有在夜里才能相擁而眠,他同她說著今日上街巡視時遇上了什麼趣事,她則靜靜的听著,听到有趣的地方時,連雙眼都笑眯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近半個月,平靜、恬淡,讓茗晴感到幸福得不得了,只是她沒想到如此寧靜的生活,會因為一個突然造訪的女人而掀起驚濤駭浪。
「格格,用午膳了,您歇息一會兒成嗎?要不然王爺回來,定會責備奴婢沒讓您好好休息。」看著將自己弄得滿身木屑的主子,小幀無奈的說。
榜格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養出三、五斤的肉,臉蛋兒變得豐腴了些,原本那像風吹就倒的身子也健壯許多,可為了雕這什麼龍的木雕,不過才半個月,整個人便又瘦了一圈,更慘的是,那雙漂亮的眼眸底下還浮出兩抹青黑色,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于是王爺便下令了,讓她看好格格,三餐得定時吃,辰時才準她動工,申時就得回房沐浴歇息,一刻也不能延,否則她就等得被逐出王府。
雖說早知道王爺面惡心善,這威脅人的話不過是說說罷了,可被他那炯炯有神的利目一瞪,她雙腿可還是抖得很——怕呀。
因此,她只能想法子讓她的好格格听話些,不然自己每天被王爺這麼瞪著、吼著,難保哪天不被嚇得一命嗚呼。
「嗯……我將這地方修一修再用,你先去吃吧。」茗晴一雙眼仍緊盯眼前磨出雛型的檀木,一點歇息的意思都沒有。
「格格……」又來了,她這主子啥時變得這麼難商量?
茗晴頭也不回的說︰「那你端來這兒好了,我等會用。」
「這怎麼成?」小幀馬上反對。先別說這兒木塵、木屑滿屋飄,就說格格若沒她盯著,午膳肯定變晚膳,連動都不會動。「格格,用膳花不到你半個時辰,你就……」
為免小幀繼續在這里叨念,茗晴總算停下手邊工作,語氣輕柔的打斷她,「再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我就會去用膳。」
「可是那時飯菜就涼了……」
「再熱熱不就得了?」茗晴站起身,將她推出門外,「就半個時辰。說定了,你快去用膳。」
「但是……」
小幀仍有話說,茗晴卻給她一抹笑,便當著她的面將門關上,回到椅上繼續工作著。
雕龍,算是她雕過的物品中最難詮釋的對象,因為她沒見過龍。當然,別說是她了,她想見過的人肯定也不多,或者壓根沒人見過。
因此坊間的龍的畫像,大多是照著以往流傳下來的畫模仿而出,畫法參差不齊、有好有壞,讓她難以揣摩。
再說,這尊臥龍可不若她平時隨興雕著玩的觀賞品,用料是頂級的紫檀木,更是要送進皇宮的壽禮,她自然得更加謹慎下刀。
為了刻劃出神聖且威嚴的龍目,她已煩惱好幾日,好不容易在今日有了頭緒,得趁感覺還在,加緊將腦中的畫面給刻出來。
就在她專心一致的揮著手上的刀筆時,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讓她嚇了一跳,轉過身查看。
一轉身,茗晴便看見自己身後站著三個女人,兩名穿著宮女的服飾,中間那位則是一身華服,艷麗的臉上有一股貴氣,正神色高傲的上下打量她。
她秀眉微擰,拂了拂身上的木屑,輕聲問︰「請問你們是……」
她話還沒說完,後頭的宮女便大聲斥喝,「放肆!見到昭諭公主還不行禮?」
茗晴一愣,這才發覺除了莫名闖進書房的三人外,尚有幾名宮中侍衛正在門外守著,見狀,她連忙福身,「民女舒穆祿‧茗……星盈向公主請安。」一時口誤,讓她小臉白了下,嚇得一顆心險些跳出胸口。
日子過得太安逸,她差點忘了皇上賜婚的對象是姐姐並不是她,雖不知皇上知不知道自己賜婚對象的姓名,但她還是要小心謹慎些才好,免得出了差池。
听她以民女自稱,又滿身髒污,昭諭皺起眉,問著身後的宮女,「你確定這女人就是赫揚的妻子?」
小爆女機伶的上前,恭敬地說︰「稟公主,是的,她正是赫遠王爺的新婚妻子,泓瑞將軍的女兒,星盈格格。」
一听她們果真知道赫揚婚配妻子的名字,茗晴一顆心忍不住提高,卻也暗自慶幸自個兒方才沒說溜嘴。
「真是這個不起眼的女人?」昭諭一雙眉皺得更緊了,又說︰「看起來不怎麼樣嘛……好了,把東西拿出來。」語畢,她表情嫌惡的找了張還算干淨的椅子坐下,等著底下人解決事情,好打道回宮。
「是。」小爆女福身應聲,由木匣子里拿出一封書信,遞給茗晴,「福晉,這是……」
才開口,小爆女便已警覺自己說錯話,臉一白,連看都不敢看公主瞪來的眼色,急忙惶恐的改口,「格格,這是給你的書信,請你過目。」
茗晴接過書信,雖然感到有些莫名,不解這和自己素不相識的昭諭公主為何來找她,又為何要給她一封信,卻還是依言打開看。
然而當她一看見紙上頭斗大的兩個字,俏臉倏地一白,雙手微抖,險些拿不住那薄薄的一張紙……
休書?
顫著聲,茗晴問向正看著自己的公主,「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你不識字嗎?」昭諭輕蔑的撇撇唇說︰「‘休書’兩個字你看不懂,那總听得懂吧?我要你離開赫揚,回你的雲南去。」
我要你離開赫揚!我要你離開……
鮑主命令的口吻,讓原本震驚萬分的茗晴一怔,反而靜下心來仔細看著書信上的字,當發現字跡並非出自赫揚之手後,她揪緊的心才緩緩穩下。
輕啟粉唇,她勇敢吐出一個字,「不。」
她的拒絕讓昭諭眯起眼,霍地由椅上站起,「大膽!本公主的話你敢不听?難道不怕我讓皇阿瑪殺你的頭?」
身為公主,昭諭的話沒人敢不听,在宮里是,宮外也是,她的命令從未有人敢拒絕。然而她卻想不到,自己的嬌斥非但沒讓眼前的女人嚇得跪在地下求情,反讓對方揚起了笑容。
茗晴語氣平靜地柔聲道︰「民女當然怕,但……正因是公主您的話,所以民女才不听。因為這休書……並非民女丈夫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