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尷尬的笑了兩聲,「不敢不敢!只是不知道任大總裁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記得剛才瞄到古典掛鐘上的指針,已經逼近午夜十一點了呢!
「對不起,我知道很晚了,但會議到剛剛才結束,所以……」他看了看她半開著的房門一眼,「我可以進去嗎?」
「喔……當然,你是這里的老大,請進!」她將門全開的讓他進入。
必上房門後,回身見到他正睇視著她的一身浴袍。
「不好意思,我剛洗完澡,沒時間穿得整整齊齊來迎接老板大人你。」雖說他有權在任何時間來找她說話,但總不至于要她二十四小時盛裝以待吧?
任宇裘對她的嘲諷沒回應,只是很快的旋身走向起居室,看了看仍殘留大半的一桌餐飲。
「東西不好吃?」他問。
「不是,太多了,我吃不完。」她跟著走過去,拎著毛巾坐在沙發上擦拭濕淋的頭發。
他偏頭看了她一眼,「你應該多吃一點東西。」太瘦了,他認為。
「呵,你如果看過我平常時的食量,包準你說不出這句話來。」她老爸形容她的胃直通宇宙黑洞呢!
「哦?」他斜睨著看不出她大食量的滿桌菜肴。
「嘿……看來本小姐的八字不夠重,無福消受這種精致美食。」還是陽春面、蚵仔煎、臭豆腐之類的台灣小吃,比較適合借道她的胃通往宇宙黑洞。
他撇撇嘴,又轉望向開敞的臥室門內。
「沒去買東西?」里頭沒有任何大肆采購之後的痕跡。
她翻了翻眼,「你想要我的命啊?」
「要你的命?買東西?」他笑著搖頭,「又不是花你的錢,有必要看得那麼嚴重?」
「雖然不是花我的錢,但也還是錢啊!」她瞪他一眼。
他揚著淺淺的笑意,沉默的盯了她許久,最後輕嘆著說道︰「你啊,真的很愛錢。」
「那又怎樣?」不愛錢,能號稱超級A金女嗎?
「和一般人不同,你是真的‘愛’錢。」他笑。
這兩種說法有什麼不同?耍白痴啊?她又翻了翻眼。
「一般人愛錢,只是愛金錢帶來的附加價值,只有你是真的珍惜金錢這種東西。不只盡心盡力的收集它,更小心翼翼的使用它,即使不屬于你的金錢,你依然對它有相同的尊重程度,所以你……真的很不一樣。」
她眨了眨眼,驚訝于他的這一席話。
是他有透視大腦的能力,還是她的腦袋真的是透明的?從來沒。人能清楚了解她對金錢的看法和心態,就算是她的搶錢老爸也不懂。
而他,一個相識不超過五小時的男人,竟然會如此懂得金錢在她心中的真正意義?
呵呵……除了干笑,她已經不知要做何回應了。
「你這麼愛惜金錢的人,如此努力的A錢、賺錢,應該不是只將它放在銀行里累積數字就算了,而是有著對它最尊重的運用方式吧?」
她的心一跳!他……他他……怎麼會知道?!
「我有說錯嗎?」他靜靜的凝望著她,眼神很……溫柔。
匆忙避開他的視線,她不明白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是來自于他對她的過于了解,還是他那抹太過溫柔的眼神。
「別把我當青蛙解剖!」她的聲音也突然干澀到微微沙啞,這是怎麼了?
「我以為我有權解剖你的想法。」
沒——錯!他有這個權利,他花了一百萬,不是嗎?原本心頭的莫名躁動,隨著他這一句話而立刻被懊惱的微慍所取代。
早知道他有將人看入骨髓里的本事,就不該答應將個人隱私賣給他了,真是虧本到不行!
「你還想知道些什麼?問吧!」她沒好臉色的說。
他凝睨著她,又一陣沉默不語,這次的安靜無聲最起碼超過一分鐘。
未了,他坐在她對座的沙發上,低下頭揉揉眉心,懨懨的說︰
「今晚我不希望再有劍拔弩張的對話,如果你現在不想聊,那就改天再說吧。」雖然他的嘴角仍淺淺的彎曲著,但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很疲憊……
想必他剛剛才開完的會議,就是個劍拔弩張的緊張場面……他累壞了吧?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蹲子,細望著他臉上淡淡的倦容,禁不住一抹不忍的月兌口問︰
「你……每天所要面對的事情,應該讓你覺得很累吧?」
他怔了怔,訝然的瞟她一眼,跟著不自然的扯著嘴角,「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賓果!她說中了……
但他肯定不喜歡被人解剖的感覺,而她,也沒打算剖開他來好好研究一番,所以……唉,她同情心又泛濫了!
算了,就當一次爛好人,免費幫他舒緩一下心情吧。
「別緊張,我沒那麼壞心,不會把你當青蛙解剖的。」她溫和的淺淺一笑,伸手取下他臉上的眼鏡。
「別……」他來不及阻止,臉上的眼鏡已到了她手中。
「你需要休息。戴了一整天的眼鏡,眼楮會酸,人也會更累。」
「沒戴眼鏡會不習慣,把它還給我。」他伸手要取回,但她玩心忽起的高舉著它,讓他伸手構不著。
「讓我看看你近視有多深,需要成天頂著這眼鏡……」她仰頭檢視這眼鏡鏡片……
「沒度數?!」她有些詫異的望著他。
他扯扯嘴角,垂下眼,顯然真的很不習慣沒戴眼鏡面對人。
她眨眨眼,確定除掉眼鏡後,從他更顯瀟灑的臉上,看到一絲絲一閃即逝的脆弱。
呵,眼鏡就是他的面具啊!
原來他是借著一副眼鏡,壓抑所有喜怒哀樂,只在夜深人靜、獨處時分才肯卸下他防備的面具,也將脆弱的一面,留給自己去孤單的吞噬?
「眼鏡還我。」他悶悶的說,笑不出來了。
「不!」她將眼鏡拋到對座的沙發上,回頭強硬的瞪著他說︰「你該學會讓自己放輕松。」
「你……」很意外,沒人敢這麼對他。
「閉上眼楮!」她命令他。
「你想做什麼?」他凝起雙眉。
她眨眼甜笑,「怎麼?怕我吃了你呀?」
他凝臉盯著她,當然不認為她有吃了他的意圖,只是不明白她的用意何在。
「我不會害你的,只是想讓你放松一下心情。」她很霸道的將他眼皮往下抹,再度命令︰「把眼楮閉上。」
或許是她掌心的溫度讓他感到放松,于是他輕嘆口氣,乖乖的閉上眼楮,安心的放任她對他頤指氣使。
「全身放輕松……慢慢的深吸一口氣……憋住……再慢慢的吐出來……」
她放慢聲調,輕輕柔柔的在他耳邊說著︰「吐氣時,想像你全身緊繃的感覺開始消失,變得很柔軟、很輕松、很放松…
苞著她呢喃般的低語,他照做著。
「重復著深深的吐納……將所有壓力、煩惱,所有令你開心不起來的人、事、物,隨著你每一次的吐息,統統吐到九霄雲外去……」
「慢慢的吐納……將所有舒適、愉悅,所有能舍你快樂起來的人、事、物,隨著你每一次的吸氣,統統收納入你的心靈深處里……」
「相信自己,沒有任何事可以困擾你……相信自己,不需要任何偽裝來隱藏自己……相信自己,時時刻刻、分分秒秒,你都能輕松自在的做你自己……」
他就這麼閉著雙眼,隨著她如一首優美旋律般的輕聲低喃,緩緩讓自己緊繃多年的沉重思緒,就這麼的愈來愈輕、愈揚愈遠……
漸漸的,他所有的感覺都無法再感覺,只有真空——和空虛、空洞完全不同的全然真空。
在那意識全然真空的狀態下,身體就像一粒宇宙微塵,靜靜的飄浮在靜謐的浩瀚宇宙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