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如此認定,剛才又為何轉身就走?不借床了?」
她瞪他。「你醒了怎麼借?」
微怔,他頓有所悟。「你打算偷偷爬上我的床。」
「是借!」她執拗更正。就知道喊醒他,他一定會調侃她想爬上他的床,用「爬」字很難听,活像她垂涎他、對他有不軌企圖,她只是失眠,想借他另一半床位睡好不好。
「好,是借。我借你就是了,睡吧。」明白她的介意,他讓步的將她按向身旁床位,為她蓋好被子,再窩進自己的枕中,再自然不過的攬過她。現在已經很晚,實非揶揄她的時候,若讓她回客房,她極可能睜眼到天亮,最好的方法便是讓她乖乖的睡他旁邊。
水藍知道自己若有骨氣就該回客房,但他的床被好溫暖,他身上的氣息好好聞,她舍不得離開,只想賴在他懷里。
「噢——」她懊惱的翻過身去。她會不會太自甘墮落?幾個小時前他才強褪她的衣衫,她沒生氣反而因睡不著自動進他的房,上……呃,借他的床,她的骨氣和傲氣怎會全敗在他身上?
「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听見她有氣無力的低吟,邵霖天輕輕一個扳轉,將她攬回來。除去擔心,無由的,他不喜歡她背對他,感覺兩人好疏離。
無法坦誠心里的挫敗,她于瞥見他額上的疤痕時,眉間暗蹙的月兌口而出,「為什麼不做整形手術?」
「嗄?」
「這個呀。」小手點向他左邊額頭,又迅速縮回被里,埋藏心間的歉疚隱隱漾開。
明了她談的是自己額上的疤,邵天淡笑。「怎麼你跟璋鈴一樣,都問相同的問題?」
「璋鈴?你女朋友?」疑問著,胸中突攏上一股難言的緊窒感,如同先前在客房揣想他有女友那樣。她是哪里有毛病?
「是我大學學妹,她在邵氏醫院擔任整形科醫師。」
她或許真是哪條神經出問題,否則怎會得知那個璋鈴不是他的女友,胸中的不舒服便馬上消散。算了,先別理這個。「既然有現成的學妹醫師可以替你做除疤手術,你為什麼不做?」
「這道疤已經跟我這麼多年,習慣了,而且它也不嚇人。」
「是不嚇人,只會折磨人而已。」水藍望著他額上的疤喃喃低語。女乃女乃總說她的個性與脾氣都不良,可她的心終究不夠硬,沒辦法在憶及十一年前他摔傷頭那幕而毫無障礙。
邵霖天的心一陣震驚,她說他的疤折磨人,莫非——
「你一直對小時候害我不小心跌下樹的事耿耿于懷……」
飄恍的心思回神,水藍慌急的斂下眼。「怎麼可能,當年是你自己看書看到摔下去的,我又不是傻蛋,干麼自攬歉疚?」
是嗎?那麼他質問她是否真想當人情婦那天,她曾古怪的望著他發了半晌呆是為何?此刻的閃躲又是為了什麼?他從未想過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會將自己曾經闖的禍記放心上,更沒想到他始終認為沒什麼的疤痕,這些年時時折磨著她。
「傻瓜,我不是好好的活在這兒,你常一直線不懂得拐彎的腦袋做啥非在這件事上打死結,折騰自己?」憐惜的擁她入懷,他有點擔憂。這個傻丫頭不會還有其他獨自煎熬的事瞞著他吧?
什麼啊,暗諷她死腦筋,不知變通嗎?
本想回嘴,可他溫煦的懷抱奇異的撫平她胸臆間浮動的愧疚,連帶軟化她嗔罵的意圖,徒剩說不上來的難為情。她只好找話驅散心底的別扭,「之前我跟學長通過電話,他托我問你喜不喜歡男人。」
邵天听得眉梢抽搐。「你再提半次這個問題,就回客房去睡。」他尊重同性戀者,可不代表他愛男人。
「做什麼那麼凶……不過借問一下,我學長又長得不難看——」
「下去!」話雖這麼說,摟著她的手臂卻無半點放松跡象。
「你想哩,我就是要賴在你懷里睡,怎樣?」對他皺了下鼻子,水藍存心跟他唱反調的將小臉偎進他胸懷。有這樣溫暖的暖爐,不賴的是呆瓜,什麼骨氣與傲氣全閃一邊去,睡覺要緊……
凝望著往他懷里一偎,比他更凶的對他嗆完聲沒多久,便往夢鄉里沉墜的丫頭,邵霖天除了羌爾佩服,還能怎樣?
他的床真比客房的舒適,以致接連兩次嚷著無法入眠的她,一上他的床就睡得天翻地覆?改天他去客房試睡看看好了。
忽然想起他尚未跟她算在PUB講了句粗話的帳,罷了,念在她喝醉的份上,姑且放她一馬。微微攬緊她,他滿足的闔起眼。
坦白講,他喜歡她賴在他懷里的寧馨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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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為一夜好眠,醒來又未甩撞到椅子,水藍的心情很好,好到回客房發現邵霖天昕留的字條,也難得的沒想扁人的火氣。
沒事別亂跑,乖乖待在家里阿。
「當我三歲小孩啊。」她僅微帶不服的對著龍飛鳳舞的字體嘀咕。那個臭阿霖八成伯要再次到PUB扛她回來,才會杜絕麻煩的叫她待在家里,更伯她沒看見留言,特地將便條紙貼在客房門上。
拜托,想也知道她今天不可能再跑到PUB,昨天的賠償費未知,萬一她今兒個再去,不小心又喝醉,再發一次酒瘋,她懷疑自己這個月的包養費怎麼夠賠。
當然,她從來就不是個听話的小孩——這是女乃女乃說的。所以,她還是出門了,她記得妹妹一直想要一件V領針織外套,就買件送她吧。
「水藍小姐,出門上班嗎?」走在清靜的巷弄,古太太的聲音迎面飄來。
水藍頗意外曾將她當賊的她會和自己打招呼,但人家既已表現爽朗,她也就大方回道,「我還沒找到工作,出去買點東西。」
「這些年經濟不景氣,找工作是有點困難,不急的話慢慢來,能挑個自己喜歡的工作最好。」古太太由衷說道。她這個人其實很好相處,嫌隙解釋清楚就沒事,何況這女孩是邵醫師的遠房親戚,對她自然多了份熱絡感。
「我知道。謝謝。」水藍靦腆回應,突然發現古太太人不錯,而那只顯然跟古太太剛散完步回來,不知是怕被她踹或者受到主人暗示而末對她吠叫的笨寶多福,今天看起來也滿可愛的。
唯獨古太太那句「能挑個自己喜歡的工作最好」,直到她上街許久的這時候仍不時回繞耳畔。
邵霖天說工作興趣有時需要由模索中發覺,她也想慢慢來,可這會她又忍不住隨古太太的話起舞,整個心思全在自己究竟喜歡啥工作上頭。
「小姐,這件衣服有問題嗎?」
一道溫藹輕問匆地傳來,她望著透明櫥窗內的米白絨邊毛呢外套,直覺反應的回話,「外套兩邊以及袖口若加上流蘇設計,會增加搶眼的復古味道——」
月兌口的述說猛地停頓住,回過神的她轉過頭一望,瞧見一名氣質雍容的婦人站在服飾店門口含笑睇著她。
糗大了,她居然在人家店外閃神,更糊里糊涂批評人家販售的衣服!「抱歉,我隨口說說的,你們的衣服不錯……呃,很漂亮。」
眼角的笑容加深,汪富美有趣的看著這個很努力說好話的標致女孩,眸里嵌著听見她對那件毛呢外套獨到見解的欣賞流光。「小姐是服裝設計師?」
這位看起來和顏悅色的老板是在挖苦她嗎?挺直背脊,她坦白回答,「我只是個正在找工作的無業游民。」兼情婦。她在心底幽自己一默的加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