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小豬 第10頁

不過這過程也花了他一個小時的時間,原因是一來不熟,二來他從未生過病,自然沒到醫院的必要。

他將仍未清醒的古眉眉丟給醫院的義工,扔下一迭鈔票後就走人,誰也攔不下他。

原本煩躁的在屋里踱來踱去的褚天義聞言停下腳步,額上青筋暴突。

「杜瑞仙,我認識妳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妳的心腸拐了幾個彎我會不知道?妳吐口口水都能毒死太平洋的魚!」他苛刻狠毒的大罵。「連褚天禮都看得出來她是個短命鬼,更何況是妳!妳到底在耍什麼陰謀?妳敢再說沒有我就宰了妳!」他咬牙切齒,殺氣橫生,威脅意味濃厚的往她大跨一步。

仙仙翻了個白眼,由躺改坐。

「喂,你到這里都那麼久了,怎麼嘴巴還那麼惡毒呀?學學你大哥跟小弟,人家豬小弟的契約已經生效了。」她看著無可救藥的他,搖頭嘆氣。「國家是你選的,地點是你選的,工作是你選的,什麼都是你選的,我可一點也沒參與到耶,你怎麼可以把古眉眉的事賴到我頭上?你姓賴呀?」

表面仙仙說的理直氣壯,實則肚子里憋笑到抽筋。

其實她也沒說錯,她早警告他們別選台灣了,他們偏要選,她也沒叫他在這里落地生根呀,是他自己要的嘛,還有古眉眉、他的工作,這一切都是巧合,是緣份!況且古眉眉早就注定要在芳華正盛之際死去,這也不是她能改變的呀,說起來,她還幫了褚天義這豬頭一個大忙哩,至少他不用再去找別的替死鬼了。

她的話堵得褚天義啞口無言,反駁的話說不出一句,粗獷的臉龐漲成豬肝色。

仙仙千姿百媚的站起身來,和顏悅色的伸出手朝他肩上一放。

「沒關系啦,我沒怪你。」她寬宏大量的態度只惹來楮天義凶惡的瞪視。

她哈哈一笑,恢復以往的舉止,大刺刺的。

「你放心吧,她至少還能活個大半年的,你要是想她簽死亡契約,就答應做一個旋轉木馬給她,到時你要她簽個七八張都沒問題,我的話就說到這里,先走了。」

不給他反應的機會,話一說完,她的人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褚天義仍是心浮氣躁,抓了工具便往外走,繼續雕刻他的荷葉觀音。

必于死亡契約的事,他完全沒將仙仙話听進耳朵里。

很難相信那早上還生龍活虎,趾高氣揚的跟他對峙的女人,竟然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

腦子里驀地閃過她倒臥地上,臉色青白,鼻孔流出鮮血的模樣,他心一驚,分了神,右手的鑿刀立時刺入左手虎口處,鮮血滴到樹榴上。

他煩躁的拋下鑿刀,按住左手的傷口,呆望著樹榴上的血跡。

是紅色的,與古眉眉流的鼻血同一種顏色。

此刻他才有所驚覺,原來他真的成為一個,有痛覺、有血肉、有……七情六欲……

不是說他還是豬精時沒有這些情感,而是長久與老大、老三同處一室,斷絕了與外界的接觸,這方面的感受能力自然愈來愈淡薄,幾可見底。

而來到這里後,仔細想想,古眉眉是目前與他接觸最多的人類。

于是,時間愈久,他激發出的感覺愈來愈多。

這其實是很微妙的轉變,連他自己也不太了解,反正就是不一樣了。

他變得愈來愈像真實的人類了。

自私自利。他突然覺得作嘔。

「褚先生?」一陣蒼老但有勁的聲音干擾了他的思慮。

他皺眉抬頭。

站在圍籬的老先生笑容堆滿了整張發皺的臉,呵呵笑的讓人見著他缺了好幾顆牙,他呼喝著,舉舉手上提的那一袋蓮霧。

老先生對褚天義招招手,將一袋還帶著枝葉的新鮮蓮霧塞到他手上。

「這是我們自己的果園種的,沒農藥,拿去吃、拿去吃。」說完,也不管褚天義要或不要,像來時一樣又自顧自的走了。

褚天義杵在原地,皺著眉頭看著手里那袋沉甸甸的果實。

五分鐘後,他放棄去想老人拿這東西給他是為什麼。

他與老人素不相識,老人不太可能拿這袋摻了毒或藥的蓮霧來害他,也不可能是為了他的錢,因為他嫌人的世界到處要使用貨幣才能隨心所欲太過麻煩,挖了個地洞將那些俗稱錢的紙鈔給埋了,需要時才挖一些出來,那洞十分隱密,沒人知道,再說老人只說給他,並沒有向他收錢的意思。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老人要拿這袋蓮霧給他?

褚天義跟褚天禮、褚天廉不一樣,他天生就是個不愛思考,完全依憑好惡行事的人,想了五分鐘簡直就是破了紀錄。

確定老人不會突然折返後,他才滿懷納悶的將蓮霧往旁邊地上一丟,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區里。

他對人類的偏見實在是太過根深蒂固,以至于連老人家送個自家栽種的水果給他,他都自動住對方是有目的的方向想去,完全沒想到人家只是純粹的好意。

尤其台灣是個人情味特別濃厚的地方,鄰居朋友互送蔬菜水果是常有的事,若老用狹窄的心胸來質疑別人的好心,那自己不累死也會煩死。

褚天義到這個社區來好歹也一個多月了,本身獨居又少與鄰居往來,初時的確惹來不少閑話,但久了大家也接受他這孤僻的性格。

大家把他當成藝術家看待,而藝術家的性格本來就比較奇怪,加上他雖然長相粗獷又凶惡了點,但也沒見他害過人,久了,大家也把他當成一份子。

老人家送蓮霧給他就是最好的證明。

稍晚,褚天義又收到一粒高麗菜,兩條烤蕃薯及數條小黃瓜與苞谷。

不過除了烤蕃薯,其他東西對從不開伙的他幫肋不大,他將這些東西與蓮霧堆在一起。

又稍晚,隔壁鄰居太太站在矮圍籬旁欣賞他雕刻時,瞥見被他胡亂堆在泥土上的蔬菜,哎呀叫了一聲,不悅的叨念幾聲後,也沒征詢他的意見,就隔著圍籬兀自拿起地上的東西跑回自己家。

褚天義也不在意,反正他也不吃那些東西,她要的話就給她。

他心無旁騖的工作直到天色昏暗,看不清木頭紋路時才停下手上的動作,站起身活動僵直的背與雙腿。

人一放松下來,便感到饑腸轆轆。

肚子一餓,他的煩惱就來了。

在古眉眉還沒辭去夜店的工作前,他只要忍一忍,晚一點就能吃到她帶回來給他吃的宵夜,但自從她腦筋不對勁之後,熱騰騰的食物當然就沒了。

好在台灣的超市還算不錯,熟食的選擇多樣化,他只要上一趟超市就可以買回一堆壽司、面包、便當及一切料理好的食物,然後放在冰箱里慢慢品嘗,直到消耗完畢後,再上一趟超市。

所以他吃的全是冷食,再沒有熱騰騰的食物。

當他們三兄弟還在那遙遺的、被離棄的地方囚禁著時,都是由老三去張羅食物,雖然不豐盛,但每天都有熱食可以裹月復。

不過他不在意,就算每天吃冰冷的食物,總也好過向人類求助。

才要進屋去搜尋冰箱里還剩什麼可吃,剛好探出頭來的隔壁太太急忙喊住了他。

她一手提了一個帶把的小兵子,一手拿了個盤子,盤子上是切好的蓮霧,該是那老人送的。

「唔,拿去。」隔著小圍籬,她將手里的東西遞交給褚天義。「小心燙。」

褚天義不解的看著手里的東西,就算隔著提把,他也能感覺到提把下傳來的溫度。

棒壁太太微笑道︰「我知道你自己一個人住,吃得簡單所以懶得開伙,所以我就把陳太太跟王太太她們家送你的,再加上一些東西煮成什錦雜燴,因為我們家吃素,所以沒放什麼葷料,不過還挺好吃的,你吃吃看,吃完後鍋子再還給我就好了,反正我們是鄰居,喊一聲就听到。」說完後也不理褚天義的反應,牽著剛跑出來的小女兒的手又走進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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