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機?」牧戰野更不懂了,那對話她也向他轉速過,但除了說明那些人確定會在前頭設計他們以外,有說到在哪設伏這件事嗎?
「嗯,你應該也清楚,我們這一路能夠稱得上「險’的路程也只有那一座山谷了,但山谷那麼長,要在哪、用什麼方法埋伏才能夠殲滅我們,又不用動用太多的軍力以免讓我們事先察覺?我想了想,那段山谷中又可以選出三個最適宜的地方,第一個是我們遇襲那一天扎營的地方;第二個就是山谷最險的地方;第三個就是出谷的地方了。」
見他陷入況思,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而這三個地方里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那天扎營的地點,因為那里看似沒有躲藏的地方,實際上卻有許多石縫,有些地方就是躲上兩三個人也不是問題;而第二個地方對我們來說太險,對他們來說又何嘗不是?難以防守又難于撤退,情況若有變,他們也討不了好。
「最後一個地方地勢雖也合適,但是那里的土質與前面兩處多砂石的情況不同,而是泥軟多草木,這樣的地方雖說容易躲藏但也容易留下痕跡,我們太容易看出端倪,所以反而是這三個地方最不可能的。」
而她能清楚知道這些環境上的細節,完全是她曾經和爹娘一起到過此處,爹還為她特意講解一番,只是沒料到,竟會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既然確定了他們會選擇哪個地點,那麼只要思考他們會怎麼利用地形就不難猜到他們會如何設置埋伏了。至于分成三路軍是因為其一可以先剪除他們埋藏設伏的人手,並可以反過來變成我們安排的伏兵,其二是堵住他們的後路讓他們無退路可走。
「最後就是伏擊的時間了,那個人說在山頭上的月亮,按照這幾日月亮起落的時辰,很快就能推斷出他們會選在哪個時間。」
這一環扣著一環,她說來簡單,但要能夠在一瞬間就想通,並且想到了應對之策,卻是極不簡單的。
牧戰野听完了這一連串的解釋,腦子里只浮現了這樣的評論——他看重的女人腦子果然比他好多了。
他雖然也能安排出差不多的計策來,但是絕對不能如此快速,不說他對于細節的掌握不如她,就是這分析的本事也不如她。
看他傻愣愣的直盯著她,冷清秋還以為自己有哪里說不清楚的地方,笑望著他問道︰「怎麼了?我有哪里沒說清楚嗎?還是……我臉上哪里髒了?」
牧戰野輕握住她因夜風而微涼的小手,定定的看著她,「都不是,只是爺有一點不懂。」
「喔?」冷清秋等著他問。
「爺想知道,那天過襲之後,你的樣子就有些郁郁寡歡,爺本來以為是因為爺殺了那些人你覺得太狠心的緣故……但那天爺下令的時候你卻又沒有反對甚至求情……」她愣了下,勉強笑著,「你是將軍,我充其量不過是個謀士……」
「不對!不是不能反豺,而是一開始你就對求情這件事感到痛恨……是嗎?」他的聲音沉重的落了下來,讓冷清秋頓時傻在原地,微笑也凝結在嘴角,久久無法言語。
「是痛恨又如何?」許久,她臉色蒼白的低喃著,眼中帶著憤恨的情緒。
她知道自己是遷怒了,只是把回憶中的那些人帶入那些求情的哀號聲中,但即使明知自己是在遷怒,也無法壓抑下那股怒火,可她的心底卻又有某處感到不忍,她更不能忍受的正是這樣的心情。
「那麼,是為什麼?」牧戰野炯亮的黑眸凝視著她,沒有遺漏她眼底那藏在憤恨下的痛楚。
冷清秋吶吶的幾次張口,最後深吸了口氣,才幽幽開始說著她心中的痛。
那回憶被埋藏得太深,冷清秋都以為自己快把那些情景給忘了,此刻一開口,才發現有些事情她從來都沒忘記。
在她入宮以前,她的爹是個行走四方的巡查史,說官大卻沒有太大的權勢,說官小卻又有直接送奏折進內閣的權力。
對年幼的冷清秋來說,他們一家人總是在外頭游歷,一個地方總是只停留一兩個月,最長半年就會離開,爹大多數時候都在外頭,偶爾才會帶著她一起在外頭走,但他常常和她說些風土民情,甚至還會仔細的告訴她各地的地理景觀和歷史人文等。
就在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會繼續下去的時候,厄運卻突然的降臨了。
他們一家人在路邊遇上了一伙匪徒,本來依靠著護衛月兌身了,還抓到幾個匪徒,那些人說他們是被人哄騙,而且日子實在過不下去才一起行搶做惡的,那時候見他們說得聲淚俱下,娘和她忍不住替那些人求了情,沒有斬草除根,而是將那些人送到了附近的官府里去。
誰知道,善念卻得來了惡果。
那些被送去官府的人根本就不是什麼誤入歧途、有心悔改的人,而是早早就落草為寇,犯下不知多少案子的匪徒,和當地的官府之人早有勾結,一番打點就出了衙門,為了報復,當天晚上竟然縱火燒了他們一家人的落腳處,冷家十余人,最後逃出的不過五人。
那晚,她被娘交給一個丫鬟逃了出去,但足火實在太旺,等她們找人來救,那房子早已經陷入一片火海,等到火被撲滅的時候,一切都為時已晚。
從那晚起,她就明白,多余的仁慈是沒有必要的,如果不是她的一念之仁,那麼她也不會痛失家人。
就算後來那些匪徒也都落得死無全尸又如何?那也什麼都挽回不了了。
「所以,就算那些俘虜怎麼哀號又如何?那都與我無關。」她冷笑了聲,又說道︰「更何況,今天如果是我們中了埋伏,難不成那些人就會放我們一馬嗎?」
看著她的眼,牧戰野第一次從里頭看出脆弱,看到冷酷話語中所隱藏的哀傷。
明明就是個連殺雞都不敢看的小女人,明明可以逃開不去看那些俘虜的下場,也明明可以順從心底的柔軟勸阻他,卻又拿過去的經驗提醒自己,怕自己真的心軟而逞強的去看那血腥的場面,現在又嘴巴硬的說那些狠話,像是如此就可以證明自己已經不再無謂的心軟一樣。
「逞強可不是個女孩子該有的好習慣。」在心中一聲嘆息,他輕輕的將她摟進自己懷中。
「我沒逞強,我說的是真的!」她咬了咬唇,固執的大聲強調,想讓他明白自己是真的已經沒有那種婦人之仁了。
第7章(2)
「好了!在爺面前逞強有什麼意思?」他懲罰似的輕擰了下她的鼻頭,看著她水汪汪的眼後又正色道︰「其實你說的沒錯,今天如果是我們成為了階下囚,我們的下場不會比他們好,但這不是心軟不心軟的問題,而是必不必要。」
是的,她沒有錯,這不只是安慰,也是他單純客觀的想法。
當年她不過是個孩子,哪能想到之後的影響?就算求了情也是人之常情,並沒有錯,再說那也只不過是個意見罷了,真正做決定的人才是該承擔起所有責任的人。
但他知道死者為大,所以並沒有直接點出這點,而是用另外一種說法來表達。
「那不是你的錯,你要把這句話給爺好好記住,那些俘虜的死不是你的錯,今天下命令的是爺,一切的責任都是爺來負,就算你求了情,爺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命令。」他雙手扶著她的屑,令她正眼看著他。
他強硬的語氣讓她愣愣的看著他,低喃著,「真的不是我的錯?即使我關口,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