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上終於有人注意到這場危險騷動,正趕著趨前拉開任意推人的肇事者,哪里知肇事者動作更快的逼近那名抱著啼哭的小孩搖搖擺擺站起來的女子——
「賤女人!我叫你去死啊!」
一聲厲聲尖吼,曾晏菁比之前更用力的推著轉身欲逃的汪心薇。
「哎呀!」根本穩不住腳的往馬路上跌去,在瞄見迎身而來的機車時,汪心薇只能本能的護住堯堯的頭,縱身往旁邊跳閃……
「心薇、堯堯!」
「嘎嘰——叭——」
「天啊——」
一時間,馬路上的剎車聲、路旁行人的尖叫聲,不絕於耳的此起彼落著。
彼靖齊渾身抖顫,心髒猛力擂擊的奔向在柏油路上翻滾了幾滾,而後靜止不動的人兒。
而隨後趕來,發現這場駭人混亂的曾晏亭,則是頭皮抽搐發麻的奔向闖下滔天大禍,卻兀自狂亂嗤笑的妹妹……
靜寂得恍如可以听見自己心跳的特別病房里,顧靖齊的視線一瞬不瞬的凝鎖著趴睡在枕中,白皙的背上纏著醒目紗布,右額角亦貼著一塊白紗布的縴弱人兒,猖狂的心痛無邊的撕扯著他。
都怪他慢了一步!驚見曾晏菁推倒心薇時,他倉皇將車停往路旁,才要下車守護心薇和堯堯,哪里知曾晏菁會又讓他措手不及的將心薇再次往大馬路上推?
心頭揪過一陣凜然的痛楚,他余悸猶存的伸手撫上床上人兒的頰畔。
還好,不幸中的萬幸,車行中的車子沒輾過她,沒奪去她的性命……
「嗯……」她脆弱的申吟截住他的思緒。
「心薇?」他低低地喊,她已經昏迷好一陣子。
「不要,別過來……啊——呃!」
「心薇!」他慌忙的輕摟住在惡夢中揮喊,奮力彈躍起身的她。
「唔——好痛!」汪心薇小手緊抓著踫觸到的胸膛,抽氣連連,只感覺一顆頭還有整個背部,傳來如螫刺煨焚般的痛意。
「你受傷了,額頭有傷口,背部和粗糙的柏油路撞磨,也全是見血的破皮傷痕。」他極小心極小心的摟著她,連語氣都像怕增加她的痛意般輕柔如絮,恨不得能代她承受身上所有的痛。
是靖齊?在有著熟悉陽剛氣息的胸懷里忍著肆意侵襲她的疼痛,汪心薇想起了一切,她遇見曾晏菁,她強抱走堯堯……
她心急的抬頭,「堯堯呢?他在哪兒?他怎麼樣?他……」
「放心、放心,」他輕捧她小臉,柔聲安撫慌怕的她,「堯堯沒事,你護住了他,除了手背上一點點擦傷,受點驚嚇外,他不礙事,老姊先帶他回去休息,你別擔心。」
汪心薇總算松口氣。「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帶堯堯出去,什麼事也沒有。」他說過要她別亂出門的。
「就算你不出門,只怕曾晏菁還是會找上你。是我大意,應該一直陪著你和堯堯才是。」他有可能就這麼失去她和堯堯啊!
什麼叫曾晏菁還是會找上她?想問,但她旋即記起那句「這不關你的事」,含在口邊的疑問硬是教她咽回肚里。
「怎麼啦?」發現她欲言又止,他微感納悶的問。
「沒什麼。」她垂睫掩去眼底的黯然,輕輕挪離他,「沒把堯堯照顧好是我疏忽,我沒事,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回去忙你的吧。」
他敏感卻小心的扣回她,「什麼意思?為什麼我覺得你想跟我劃清界線?」
他的話輕易扯動一直擱在她心里的搖擺猜疑,忍不住連聲反駁,「想跟我劃清界線又不乾不脆的一直是你不是嗎?怕我覬覦你的身價財富你大可明說,大可別親近我,為什麼偏要曖昧不明的撩撥我,然後又以一句該死的不關我的事將我推得遠遠的?!」
彼靖齊有幾秒的愕然,「你到底在說什麼?」
「說我對你成堆的財富一點興趣也沒有!放開我……嗯!好……痛!」揮臂想推開他,不料卻因幅度過大牽動背部的傷口,疼得她頻頻吸氣,連冷汗都冒出額際。
「天!你——」她抽氣呼痛的模樣直絞動他的心,忙不迭地攬她入懷。「知道受傷,動作還這麼大……別動,你想讓背上的傷更痛是嗎?」察覺她又在他懷中掙扎,他又氣又心疼的在她腰上使力,將她固定在懷里。
那背上一陣又一陣放肆的撕裂感實在教人難捱,汪心薇壓根不想讓它更痛,無奈之余,只得妥協的伏著他的胸。
「為什麼突然扯到錢的事?」見她順從的偎著他,顧靖齊這才追根究底的問。
她惆悵的掀動嘴角,「說來還真該感謝紀佑琳的提醒,若不是她,我大概到現在還猜不透你的心思。」
彼靖齊的眉頭打從听見紀佑琳三個宇便冷然蹙起。「紀佑琳和她母親一早就回美國了,她幾時來找你?跟你說了什麼?」那個他再也不想見她半面的丫頭,跑來跟心薇煽動什麼?
「昨晚。她說你只會愛上比你更有錢的女人,因為只有她們才不會妄想貪圖你的財富。」
「該死的!紀佑琳在胡說什麼!」
※※※
恍如沒听見他的氣語,她猶仍苦澀的低喃,「我真笨,在自己坦白喜歡你卻得不到明確回應時就該想到這個原因,也不用一相情願得這麼難堪。」
「胡說什麼?」他急得輕扳起她,「不是這樣……」
「只是事實?」她比他更快的攔斷他,「所以昨晚你突然帶堯堯來,才會無視我的詢問,只用一句不關我的事回堵我?」
彼靖齊微怔,而後,他低嘆的妥協了。「堯堯是曾晏菁的孩子。」
什麼?「堯堯是……」望著他坦然深炯的瞳眸,這下,換汪心薇怔愣傻住了。
堯堯是曾晏菁與吳軒的孩子。
吳軒雖是個花心浪蕩子,但曾晏菁愛他萬貫的家產,甚至最終竟真的愛上他。所以她背叛未婚夫,所以她不顧家人反對,隨吳軒到芝加哥去。
然而天生風流的獵艷者,怎可能甘心滿足將心思定放在一個女人身上?於是曾晏菁想到用孩子綁住吳軒,讓他只屬於她,只可惜事不如她願,吳軒一點也不喜歡孩子,厲聲要她將孩子送走,否則就跟她斷絕一切關系。
一心只想抓住吳軒的曾晏菁,毅然決然將孩于放在前未婚夫家門口,而後又奔回吳軒身邊……
這……「曾晏菁當真就這樣將小孩丟在你門外?」汪心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
怎奈她得到的是顧靖齊肯定的回答。「只留下一封堯堯是她和吳軒的孩子,吳軒不要他,她要趕回去盯住吳軒找別的女人的簡單信件。」
天啊!「曾晏菁這樣……豈不是將孩子當成利用工具?一沒有利用價值,就把他扔了?」
「也許就是想到這孩子的悲哀,所以當時我才會把他留在身邊吧。」
他苦澀與無奈交雜的語氣,讓汪心薇猛然思及他的處境。
養育背叛他的未婚妻與一起參與這場殘酷背叛行列男人所生的兒子?他要經歷怎樣煎熬的心理轉折,又要如何忍受面對這孩子時,無時無刻刺激他的痛苦過往記憶?他……
「喂,怎麼你老是替該哭的那個人掉淚?」他撼動又心折的抹去她倏地滑落頰上的淚珠,記起她知道他目睹曾晏菁背叛他的一幕時,也是像現在這樣善感的落淚。
她搖搖頭,偎入他懷里,只覺得他好偉大,若換作是她,她一定無法這樣無私的扶養背叛她的人的孩子。
「很苦吧?」她不舍的抱緊他。
「剛開始是吧。看見孩子便憶起遭背叛的事,心里著實不好受,但孩子是無辜的,慢慢的,我將孩子當成獨立的個體看待,便很自然的將他視如己出。不過下想牽扯出不值得提起的過往,堯堯的身世我一直瞞著,家人也只曉得小家伙是我在門外撿抱回來的。」撫著她柔軟長發,他低低細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