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新娘 第5頁

這莫非是上天的玩笑,教他們第一次相見就給了他壞印象。

「燒落葉?」敖天臉上的怒氣更甚,「落葉不是一向集中在廚房燒毀的嗎?干枯的落葉還有助于起灶燃燒,你不知道嗎?」他敖府什麼時候買進了笨丫鬟,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

「我……」她被他罵得冤枉,她當然知道枯葉有可燃火的價值,但是因為他要回來,敖福要小葉把廚房和柴房里一些不必要的東西清除干淨,包括這些隨時都可以掃到一堆的枯葉。

因此沒地方可以存放的她才選擇在他回來之前,以焚燒的方式清理掉;誰想到還來不及燒完,他就出現了,這能怪誰?

看她咬唇低頭,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敖天的眉宇蹙得更深。「敖福總管呢?」

娘一向治家甚嚴,絕不會允許這樣的荒唐事發生,一定是總管怠忽職守,沒有看管好這丫鬟。

「在……在書軒打掃房間。」紫荊兒依然低著頭,顫巍巍的伸出一截蔥指,指向右邊一棟樓閣的方向,然後趁著他轉頭之際,飛也似的提裙逃離開。

瞥見她倉皇逃走的背影,敖天搖頭,「這個家的規矩需要好好的整頓一下才行。」旋步朝書軒的方向走去。

驕陽艷艷,夏風清爽,沿路走來,觸目所及的卻是一片蕭瑟,庭院亂草叢生,荷池沉痾污濁,唯一還算順眼的是偏處的一塊菜園,由它整齊畫區、分別植栽著各式青菜和瓜棚、果實迭迭豐碩的情況看來,足見照顧者的用心。

只是為何放棄滿園的花圃不去照顧,卻獨鐘于這些蔬果呢?

一連串的疑問縈繞于胸。

「少……少爺!」在思忖間,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提著一桶水路過的敖福一看到他的背影,立即驚駭的掉了手中的水桶,讓剛盛滿的水濺落一地。

「敖福。」他盈笑回頭,看見家中的老僕四年不見竟蒼老許多。

「少爺,你……你終于回來了!」一見他回首,敖福即激動得淚濕眼眶,奔跑過來,跪倒在他的腳邊,此舉大大的把他驚了一跳。「你回來得好晚啊!老爺跟老夫人他……他們……」

「他們怎麼了?」那股不祥的預感涌現,急忙扶起老僕追問。

「老爺……老夫人他們……」敖福悲傷的拭淚,難過得不知道要如何說起,只能哽咽的搖頭,把手往祠堂的方向一指,「你……你請到祠堂一看便知。」

這句話像雷般的擊中敖天,讓他整個背脊都冷栗的僵直,袍褂一甩就急急的朝祠堂奔去。

他一直希望心中的那股預感不要成真,爹娘不要有事……但是……

事與願違,當他奔至祠堂門口時,觸目所見竟然是父母的牌位,就立在列祖列宗的最前面,沒有靈堂的陳設,顯示他們過世已經有一段時候了。

「爹……娘……」悲慟的他頹然跪倒,緩緩跪至雙親的靈前,一雙炯亮的黑眸轉黯變紅,「孩兒不孝,孩兒回來遲了。」痛哭失聲的悲喊,令人聞之鼻酸。「我爹跟娘是何時過世,為何沒有人通知我?」他喑啞的責備。

敖福哭泣的陪跪在一旁,「三年前軍中誤傳消息回來,說是少爺在戰場上中了埋伏,戰死了。老爺跟老夫人悲傷過度,從此一病不起;病情拖了一年就過世了。兩位老人家的葬禮是老奴跟少夫人一起辦的,一切遵照老爺生前的吩咐,將他們的遺體和你的衣冠冢葬在一塊。」

想起老爺、夫人誤信軍情,才會思子成疾,真是死得冤枉。不由得悲從中來,哭得更大聲。

「什麼衣冠冢?什麼少夫人?」敖天听得一頭霧水。

「少夫人是老爺跟老夫人替你娶的,那時因為擔心敖家的香火無人繼承,所以老爺和夫人就決定以冥婚的方式為你娶進一房媳婦,早晚侍奉你與祖先的神主牌位;臨終前,又吩咐我與敖壽從遠房親戚中收養一個孩子過繼在你跟少夫人名下。可是沒想到……沒想到你現在回來了。少夫人應該很高興,她會很高興才對,老……老奴得快去通知她這個好消息才行。」老人說完,笑著擦干眼淚站起來,急急的朝門外走去。

「福伯……」敖天也站起來,想叫住他。

可是興奮的老人卻不理會,徑自朝外奔去,口中直嚷嚷著少夫人,留下一臉愕然和愈听愈胡涂的敖天站立在原地。

爹娘為他娶媳婦了,這是怎麼回事?

離家四年,回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連僕人都變得奇怪。「不行,我得把事情弄清楚。」頎長的身子一移,隨後跟了去。

紫荊兒慌亂的躲在她的房間里,背抵著門,手撫著胸口,說不出正在狂跳的心是怎麼一回事。

明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只要一見到他就要提敖雲的事不是嗎?怎麼一見面,她就逃掉了呢?

變得懦弱、膽怯。

是被他的怒氣嚇到,還是被他眸里的冷峻懾住?

鮑婆在世時,曾經跟她說過不少有關于敖天的事,說他是多麼的聰穎睿智、多麼的出類拔萃;六歲時能讀詩經,七歲時即能作詞作賦,九歲時就開始習武,能在眾賓客前舞劍。弱冠之後更是俊朗英氣,成為年輕一輩的翹楚、諸多名門閨秀爭相托付終身的對象。

如此一個允文允武的出色男子,竟然成為她的相公,成為她這個目不識丁、粗鄙獵戶女兒的相公,這是多大的諷刺!多麼不相稱的婚姻!又是多麼的教她自慚形穢!

可偏偏命運就是將他們兜在一塊了,教她作夢都想不到。

尤其他現在又大難不死的回來,會承認這樁婚姻、承認她這個娘子嗎?

悵然的走向鏡前,望著銅鏡中相貌平凡的自己,不只五官平平無奇,還滿臉的污垢,這身狼狽剛剛一定都被他瞧見了,該怎麼辦?

急急的走向水盆,掬起一些水來清洗。

「少夫人……少夫人,你在里面嗎?」頰上的濕濡未來得及拭淨,門外就傳來敖福的呼叫聲。

「是福伯嗎?有什麼事?」紫荊兒連忙拭干臉上的水珠,走過去開門。

「少夫人,好消息,少爺回來了,你趕快去見他。」門一開,就見敖福興奮地說。

「他要見我嗎?」荊兒不安的問。

「當然想,你是他的娘子、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他當然得見見你啊!」敖福自以為是地說,催促她快點到前廳去。

荊兒搖了搖頭,不知道要如何說明自己現在的心情?「不,福伯,我……我等一下再過去好嗎?」她得要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為什麼?少爺才剛回來,別讓他等急了。」敖福不解地催促。

「我知道,可是……」荊兒無力的笑一下,撥撥頰邊的濕發,再拉拉身上皺了的衣服。

老眼昏花的老總管這下總算看清楚他家主母的樣子了。

「哎呀!少夫人,你怎麼這副模樣呢?這被少爺看到還得了?得趕快找人來幫你打扮一下才行。」敖福怪叫的嚷嚷。

「不用了,福伯,我自己來就行了。」荊兒阻止老人家的好意,想安撫突然變得比她還要緊張的老僕人。「你只要到前廳去陪陪少爺就行了。」

「這怎麼成?不能讓少爺久等,我看這樣好了,我到廚房去喚小葉來幫你。」說完,像一陣風似的一轉,朝廚房的方向跑去,動作之快,連讓她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荊兒噗哧一笑,原本郁悶的心情經過敖福這一鬧,總算舒緩了些。她背轉過身,準備回房好好的梳理一下自己的儀容,以嶄新的心情、面貌去面對敖天,跟他談清楚雲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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