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被四個小男孩,跟一個手里抱著剛出生的小嬰兒,面容哀戚的大男人圍繞著。
「保護她。」臉色蒼白的臉龐上,不協調的明亮雙眼散發著璀璨光芒,正戀戀不舍地看著大男人手里熟睡的嬰兒。
「我們會的,媽媽。」老大鍾詳風道。
「我也為……」一旁的老鍾席風口齒含糊不清地跟著說。
「噓!」
老三鍾凜風用警告加不屑的氣音噓今年已滿三歲,卻連話也說不好的弟弟。
「你們……要相親相愛。」床上的女人疲累地閉上雙眼,有氣無力地道︰「要一起……一起保護媽的心肝寶貝,一輩子保護她。」
明知道生這一胎的代價,百分之九十得用性命來換,她依然想試試看,只是……畢竟,天不從人願啊!
「一輩子?那要結婚嘍?誰要娶她?」老二鍾炬風問。
「我才不要,她像只小猴子,好丑!」鍾凜風皺了下稚氣的黑眉。
「我也不要。」鍾炬風也跟著道。
「那我舉好了。」鍾席風興奮地高舉起手來,話依然說不清楚。
「不準,兄妹不準結婚。」一旁的大男人听不下去了,立刻出聲阻止。
「不行結婚啊?」好險好險,她像個小猴子耶!怎麼娶啊?拿來研究倒是滿好的。
「喔……真的不行娶她嗎?」鍾席風失望地仰頭看著爸爸懷里的小女嬰。
「對,我們要疼她、愛她、保護她,讓她一輩子幸福、快樂……嗚……」說著,大男人泣不成聲。
床上女人吃力地睜開眼,對著心愛的丈夫露出一個輕柔的微笑,「嗯,要讓她……嫁到好人家去,就像我……嫁給你一樣。」
「我知道,老婆,我一定會幫她找個好人家的。」
似是感染到父親的悲傷,孩子們個個嚴肅了起來。
「嗯,人要超級好的。」鍾詳風率先開口。
「要頭腦最棒的。」鍾鉅風接著。
「要最有錢的。」鍾凜風跟著附和。
「要會帶我去玩玩的……」
鍾席風傻傻地一開口,三個兄長立刻將目光投向他,然後又很有默契地彼此互看了一眼,隨即三個小拳頭掄起來,叩叩叩連三響……
「你們要保護妹妹。」臨死的母親無奈地道,「也不要欺負弟弟。」
三個兄弟異口同聲的回答,「好!」才怪!妹妹是一定會保護的,但是弟弟……就看著辦吧!
得到兒子們的允諾,女人安心的閉上眼,揮別了她摯愛的家人……
第一章
無月無星的夜晚,午夜十二點的鐘聲輕輕地響起,飄蕩在這季節慣有的大風里。
風,毫不留情地卷起街角的廢棄塑料袋,呼呼地吹過大街小巷,讓它在空中時落時起地翻轉著,直到塑料袋的一角勾住一塊已頗有年歲的檜木招牌,檜木招牌上寫著「威風道場」四個虎虎生風的燙金字體。
鍾家的透天厝前,正上演著一場生離死別的戲碼。
「不,我不答應,不答應。」
淒厲的女聲吵到正趴在繪圖桌前畫圖的鍾如蘊,她縴細的柳眉皺了下,標準美人胚子的臉蛋上先是出現困惑的神情,隨即放下手中的筆,好奇地悄悄靠近鐵門,輕輕地打開鐵門上的窺視孔。
「你再這麼大聲叫,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背對著鐵門的鍾凜風讓人看不清楚表情,但從那比平日要重了許多的語氣听來,他現在一定很不爽。
「不……」
鍾如蘊認得發出淒厲吼聲的美麗女子,那是三哥的女朋友,她不小心看過她兩次,不過始終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
女人滿臉淚痕,一臉痛苦地看著站在招牌旁,兩手插在褲袋里的鍾凜風,「你……你怎麼能這麼冷血無情?」
「一開始我就說明了規則,既然說過了,你怎麼能說我無情?」
「但是……但是我們交往了兩年多,你對我難道一點感情也沒有,無法通融嗎?我相信,只要你跟你的兄弟們好好說,我們一定能結婚。」
「不可能。」
鍾凜風說得斬釘截鐵,不但嚇到了那美人,連偷听的鍾如蘊也被嚇了一大跳。
他繼續說道︰「一開始交往我就說過了,我不會,也不能娶你,你說你有在吃避孕藥,我相信你是我的錯。現在孩子既然有了,你不想拿掉也可以,生下來以後我養,我會給你一筆錢,最多能做到的就是這樣了。」
「你真的要拋棄我?」
「我沒說過要拋棄你,但是如果你……」
看著她含著淚水,一臉哀怨的模樣,鍾凜風深深地嘆口氣,原本酷冷的俊顏上多了一抹不舍,兩年的感情,他也不是真的完全沒感覺。
他走向她,輕輕地撫上她的臉,深情地凝視著她,「去把孩子拿掉,我們就能像從前一樣過著快樂的日子。這次懷孕的事情就算了,以後我會小心避孕,不再把責任都丟給你。」
「我不……」美人淒切地搖頭,滿臉淚水,「我不是要听這個。」
「那你要听什麼?」鍾凜風低頭不解地問。
而在他雙掌掌握中的容顏則是淒切美麗地抬起來,「我是要听……」
「你在干麼?」
背後突然傳來鍾詳風的聲音,偷听的鍾如蘊嚇了一大跳。
她慌忙將鐵門的窺視孔蓋上,轉身面對來人。外頭交談的聲音,很快地被風吹在鐵門上的聲音所取代。
「我沒……我只是伸伸懶腰,想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而已。」
面對那張完全承襲了老爸威嚴的剛毅臉龐,她打死也不敢說自己是在偷听、偷看。
鍾詳風點點頭,不疑有他,將手上的大餐盤擱在辦公桌上,上面用精致的點心盤裝了綠茶口味的慕斯,還有一杯新鮮的熱牛女乃,「我怕你肚子餓,唉!沒事熬什麼夜嘛?」
「沒辦法!」
面對大哥的嘮叨,鍾如蘊俏皮地吐吐舌頭,「明天就要總評了,熬夜是慣例啊!」
她走向大哥的愛心,用叉子切下一塊慕斯放進嘴里,其實這麼晚了,她並不想吃東西,尤其是吃了會想睡覺,也會肥的澱粉甜食。
「我真該去跟你們老師抗議。」鍾詳風皺眉頭。
「千萬不要!」鍾如蘊緊張了,想起從小到大每次都叫她難以做人的經驗,「你要是去抗議,下次我就留在學校熬夜畫圖,不回家了。」
「嗄!你威脅我?」
「才不是,拜托,我學校這麼遠,扣掉來回通車佔掉的時問,根本就沒什麼時間寫作業。」
「是你自己不坐車的,老二說可以每天早上起床載你去學校。」
「坐二哥的車?還一大早?拜托,我不想一到學校就吐。」她瞠大眼,一臉激動。
鍾詳風知道自己說錯話,老二才是標準的夜貓子,上午大家上班的時間,正是他的睡眠時間,不要說會有精神了,況且他那種肆無忌憚的開車法有夠嚇人的。
「也對!」鍾詳風點點頭,輕嘆一口氣,「唉!我實在不該在這時間籌畫幼稚圍的。這樣我就有時間……」
「我已經長大了。」鍾如蘊截斷大哥的話,「我肯定、真的絕對不需要你們陪著念書,我都大學了,大哥。」她才想嘆氣咧!
「是嗎?唉……好吧!不吵你畫圖,我先上去了。」
鍾詳風高大有如健美先生的身軀上圍著一條圍裙,像個老人頻頻嘆氣的模樣,鍾如蘊看了感到抱歉。
大哥都是因為她才會變成這樣的。
母親死後,大哥就兄代母職,照顧下面的弟妹,當然,她是其中最受寵的一個。
而其他三個哥哥也對她一樣……
轉頭看了眼落地玻璃門外的鐵門,想起門外方才哭訴的女人,知道事情為什麼會這樣,一切都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