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是她道行太淺,所以才看不到其他「前輩」?但就算如此,至少也會看到其他「平輩」吧,可是竟然一個都沒有,這也太奇怪了。
她異想天開的想,會不會是她命不該絕,因此才看不到其他幽魂?因為她身上還有一些知覺耶……唉,即便如此又有何用?她連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當務之急還是先想辦法叫醒眼前人要緊。「小姐?快起來!」溫碧蘿看她一張臉凍得蒼白無血色,她猜,對方是被凍昏了,或者……已被凍死?
「小姐,快起來!別睡了。」不確定對方是否已香消玉隕,她使盡全力想喚醒對方,可惜對方似乎沒听見她的呼喚,依舊一動也不動。
就在她吼得聲音都快啞了、急得跳腳之際,忽地听到遠處傳來馬蹄聲。
有馬就有人,不管來者是誰,都是一線希望。
「太好了,小姐你有救了,我去前頭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來……」才剛要跑向前,一股強大的吸力又將她帶回來,她不僅摔疼了,還突然覺得寒氣鑽筋竄骨,冷個半死。
冷,好冷,她又痛又冷,沒多久便陷入無意識的黑暗之中……一屋子濃重的藥草味,嗆得昏睡中的溫碧蘿輕咳幾聲,迷糊之際她拉起棉被捂住嘴鼻。她討厭這股味道,在她記憶中,這和死亡劃上了等號。
五歲那年,家里整天充斥藥草味,因為她的父親得了肝病卻沒錢上醫院,只能听信村人說的偏方,逕自上山摘草藥服用,無奈最後仍是回天乏術。
母親托人將五歲的她送進育幼院後,從此她未再見過母親,有的人說她母親改嫁了,有的則說是跟別的男人跑了。
那時的她小小年紀,直覺認定母親是受不了屋里整日彌漫的藥草味才會離家出走,是這個味道致使她家破人亡……
「你醒了?」一道溫柔低嗓自床邊傳來,她這才發現屋里還有其他人。
她彈坐起身,警戒地挪了子,「你是誰?」一個白面書生,而且又穿著古裝……最近流行古裝劇是不是?
「你該認識我的。」他似笑非笑的說。
是哪個演員明星嗎?她腦袋沉甸甸地,想不起來,「你直接說吧,我不想猜。」
她的反應令他蹙眉怔愣了下,溫柔無害的笑容噙在嘴角,「我是楚天闊。」
「楚天闊?不認識。」她虛弱地出聲,其實不只腦袋昏沉,整個身子更沉得像有千斤重。
「傅大少女乃女乃,我家公子一片好心救你,你不領情就算了,還裝不認識,太過分了!」一個端著藥的丫鬟看不過去,挺身為主子抱不平,又似乎當她有傳染病似的,忙不迭退了一步。
「我們楚公子可是城里的大善人,沒人不認識他,而你們傅家人更該認識……」
「蓮兒,傅大少女乃女乃還病著,別怪她。」楚天闊微笑說道。
「……是,公子。」溫碧蘿冷眼瞧著這一幕,美女微笑傾城,這位公子的微笑……看似無害卻有如勾人心魂的毒物。
伶牙俐齒的丫鬟一見他笑,馬上乖得像只柔順的小綿羊。
她捏著鼻子,視丫鬟手中端的藥為猛獸,擺手含糊道︰「麻煩拿走,我討厭那味道。」
不甘心伺候也不願接近她的蓮兒瞪她一眼,求之不得地轉身欲走。
楚天闊喚住她,「蓮兒,把藥給我,你先下去休息。」
「公子你別……她可是會克……」蓮兒不甘伺候她,更不願讓尊貴的主子服侍她,左右為難之際,手上的藥碗已被楚天闊接過去。
「不許胡說。告訴錢管家請他通知傅老夫人,要她別來了,晚一點我會派人送傅大少女乃女乃回去。」他臉上維持一貫的溫文笑容。
「為什麼?這會兒天都亮了,她也已經醒了。」蓮兒又悄悄退了一步。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地上積了厚厚一層,你忍心讓老夫人獨自踏雪而來?」
「我的意思是讓她自己回去。」蓮兒不依的說。
「同樣的道理,你忍心見一個剛從鬼門關回來的人又虛弱地倒在路上嗎?既然救了她,何不好人做到底?」
「我……公子,你太好心了!」蓮兒跺腳道。即便肚里有一堆抱不平的話想說,但一對上好心腸的主子,再多說一句只怕會顯得自己很壞心。「公子,那我先下去了。」她輕聲細語地向主子告退,臨走前又瞪了床上的女人一眼。
丫鬟對自己的敵意,溫碧蘿沒特別感覺,此刻她猶如身墜五里霧中,不知身在何處,完全弄不清楚眼前這人是何方神聖。
方才她的視線在主僕兩人間流轉,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嗯,這對主僕間有曖昧?就算有,那關她什麼事?反正她也沒興趣打探八卦,而且覺得不對勁的也不是這檔事。那到底是……
定楮看著自己眼前正細心將藥吹涼的男人,她終于發現不對勁之處——他們的穿著!
他穿古裝,他的丫鬟也是,連這個房間也古色古香……除了一扇玻璃窗外,其余家具都散發古董味,她不記得自己有接演古裝劇——不,她本來就不是演員啊!
「傅大少女乃女乃,先把這藥喝了。」他微笑將藥遞給她。
她蹙眉皺鼻,「我不喝,我說過我討厭藥味。」
「大夫說了,你若能醒來,那肯定是傅老爺和傅大少爺在天之靈保佑……」
這席話,更讓她模不著頭緒了,他和他的丫鬟左一句「傅大少女乃女乃」、右一句「傅大少女乃女乃」,現在又蹦出傅老爺和傅大少爺……可她不認識什麼老爺、少爺的,黑心肝的人倒是認識一枚——
思緒漸漸運轉,她想起芝加哥的聖誕Party、不知情成為小三的凱瑟琳,以及之後她被撞死了。
她正想追救護車見自己最後一面,然後她的魂魄被天空中的大黑洞吸走,莫名飛到一處樹林里……
再度瞥向他的穿著,她倏地想起那個也穿古裝卻趴倒在樹林里的「她」。
「她呢?」
「誰?」
「有一個女的,她倒在樹林里,穿著素色的古裝服,還有她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她情急的問。
他愣了下,旋即又漾開溫文笑容。
「我是在跟你說正經事,你干麼笑?」人命關天呀!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你到底有沒有救她?」有救沒救說一聲嘛,不要只光笑。
「我想,應該是有。」他不疾不徐的說。
「救活了嗎?她人呢?」她再問。
「是救活了,而且……人就在眼前。」
她環顧四周,房里只有他和她,但她「眼前」只有他,未見那位小姐。「她在哪里?」她板著臉,懷疑他在唬弄她。
楚天閑扯出一抹淡笑,修長食指指向她。「不就是你?」
「我說的不是我,我指的是長得跟我很像的那位,她和你們一樣穿著古……古……啊!」溫碧蘿低頭瞧見自己身上穿的古裝,忍不住驚呼一聲,再瞠目細看,這一身素色衣服不就是那位「長得跟她很像的小姐」身上穿的那套?
人家的衣服怎會在她身上?不,應該是說,她的靈魂怎會跑走人家的身體里了,那她不就是……借尸還魂?
她驚詫的抬眼和他對望,他還是端著一副溫文儒雅的笑容。
「我想,你還是把藥吃了。」
她吶吶道︰「對,我想我是該吃藥了。」喝了這碗藥,看看自己能否清醒些,也許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反正她已死過一次了,這股在她記憶中和死亡劃上等號的藥草味又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