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喔……」
「抱歉、抱歉。」老板一臉歉意地四處道歉。「因為我朋友只願意找一位外部人士參加第一次的封測,如果下次再有機會,我一定會請大家一起參加。」
老板拼命道歉了好一會兒,熟客們的不滿也勉強止歇。然後老板才帶著梁法剛往店鋪內的小房間移動,那里頭只有一台電腦,已經開了機,正在跑游戲的登入畫面,伴隨著有些吵鬧的游戲音樂,看起來就跟一般的線上游戲無異。
「梁先生,這個房間就借你免費使用,等游戲結束時,它會要求你輸入感想,拜托你盡量寫詳細一點。」
老板說完就迅速離開,梁法剛則坐下來,拿出剛剛的字條,將上頭的數字輸進登入畫面,正式進入游戲當中。
進人游戲後,畫面上花花綠綠的動畫就跟普通的游戲畫面沒兩樣,隨之而來的音樂也跟著畫面時而激奮高昂,時而輕緩怡人。
游戲自顧自地進行著,但梁法剛根本沒去看游戲的內容,登入後就只是死死盯著游戲下方一小條、類似對話框的小東西。
很快地,對話框跳出一行字—
代號?
「A120。獵狼中。」梁法剛也立刻輸入答案。
如果是這時看到梁法剛的人,大概只會以為他邊跟網友對話,邊進行游戲吧。
已經收到資料,獵狼行動將在近日展開。
「行動範圍?」
你的臥底行動到此結束。近日回局里報到,消除舊有身分。
看著螢幕上「臥底行動到此結束」的字句,梁法剛的心中閃過千般滋味。將近十年的行動終于到了尾聲嗎?
但梁法剛並沒有因此松懈,仍是一句句輸入近日取得的消息。
「狼群手中握有軍火,研判殺傷力驚人,我還不能離開。」
對方遲遲沒有再傳來消息,梁法剛可以想見老長官在螢幕的另一端直跳腳,卻又對梁法剛的決定沒轍。
因為梁法剛是警方僅存的臥底警員。
一同潛入黑幫的人,在這十年之間幾乎全數死絕,有的被卷入幫派械斗身亡,有的則是被發現臥底身分而慘遭處決。
十年來,他看著老朋友一個個死去,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但梁法剛有不得不堅持下去的理由。除了身為警察應當打擊犯罪外,他也有一個私心的理由。
他的父母便是無端被黑道份子殺害。
當時尚且年幼的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只是普通善良百姓的父母,會被莫名殺害?又為什麼會被用那麼殘忍的手法殺害呢?
長大後,他理所當然地投身警界,後來便被選派為臥底,潛入黑社會,而這一待,就是十年的時間。
十年,是一段不短的時間,梁法剛無法說自己從未被這個大染缸所影響,但當他的決心動搖時,一抹美麗的身影總會躍人腦中,將他的理智拉回。
苗可恬甜美的笑容是他的救贖,她的眼神總是清澈無瑕,仿佛不識人間丑惡。正因為有這麼一雙眼楮看著他,所以梁法剛才能繼續堅定自己的信念。
他想要守護這雙眼楮的主人,希望她永遠不需要為世間險惡而痛苦。
而在重逢之後,梁法剛發現她在這五年間從未改變,看著他的模樣仍是如此純真可人,即使曉得他是黑道份子也仍愛著他。
所以他動搖了。
他的私心希望將她綁在身邊,不再僅僅只想擁有偷來的幾個月快樂時光,然後抱著回憶度過往後的空虛歲月。
他希望這雙眼楮永遠屬于他,不論要使出任何手段。
直到他接到任務即將終了的指示。
梁法剛知道,任務終了代表的意思。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完結,任務終了時,反而是臥底警員最危險的時刻,因為此時身分最有可能曝光。
雖然老長官希望能在行動之前將他安置起來,給予他全新身分,讓梁法剛可以重新回到一般人的生活里。
但眼下的情況不允許他逃避。
代號「狼」的黑幫老大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軍火販子。梁法剛花了許多年的工夫才成功地接近他,成為狼的心月復。
前些時候狼不知從哪里偷渡了一批重武,而那批武器將在近日內轉手出去,如果讓那些武器流入市面,肯定會發生嚴重的社會事件。
所以他們非得在交易時將買賣雙方一網打盡。
偏偏任憑梁法剛想盡辦法,還是無法確實查出武器的數量。所以他不能現在就離開,如果他走了,事情可能會功虧一簣。
所以他只能狠下心,將自己當成已死之人,以冷言冷語逼走苗可恬。
想起她悲痛欲絕的淚眼,梁法剛只覺得自己對不起她,但為了她好,現在逼走她是情非得已。
因為他一點也不想讓她卷入這件事。
假使行動失敗,或是他的臥底身分曝光,首當其沖的肯定是苗可恬。
她可能因此被逼問、被折磨,想從她口中間出是否還有其他臥底警員。
一想到苗可恬可能受到的傷害,梁法剛就不寒而栗。
他與她是不同的,他在這個世界上已是孑然一身,唯一的牽掛就只有她而已。他死了不要緊,但他絕對不能讓她受到連累。
所以他讓涂秘書去趕她離開,希望留下一個證明,證明她與他已毫無關系。
但梁法剛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守在公司外等他。在見到她的瞬間,他的決心差點動搖了。
他是如此愛著她,看著她受傷的表情,他也不好受,但為了保護她,他也只能狠下心將她徹底推開。
即使她會恨他也無所謂,只要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行了。
梁法剛閉了閉眼,將軟弱的情緒收拾干淨。他敲著鍵盤,請求著。
「長官,請讓我留下來。」
游戲畫面繼續進行,音樂聲也依然吵鬧,但梁法剛卻覺得整個空間異常安靜,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聲。
直到許久之後,對方才終于傳來一句——
請求照準。
第九章
「可恬?可恬?」
藍雪惟連喚了好幾聲,苗可恬才勉強回過神來。
「怎、怎麼了嗎?」苗可恬強打起精神,竄入鼻間的消毒水味道讓她想起自己正身在醫院,陪著住院休養中的藍雪惟。「需要什麼東西嗎?」
「我覺得你比較需要點什麼吧。」藍雪惟皺眉,不懂好友為什麼又變得消沉。
昨天沖出病房時,不是還精神得不得了、一臉開心的嗎?怎麼才隔了一天,就又慘白著一張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還好吧?昨天是發生了什麼事?」藍雪惟關心地間道。
「什麼事都沒發生……」苗可恬垂頭喪氣地說道。
她期待的事情一件也沒發生,所以她也不算說謊吧。
「啥?」藍雪惟可不覺得她的表情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但苗可恬不想說話時,任誰也沒辦法從她嘴里挖出東西,所以藍雪惟也莫可奈何。
「我們看電視吧。」
為了轉移話題,苗可恬逕自打開電視,畫面一閃,正好是新聞台。
因為現在的新聞台總是二十四小時持續播放,所以有時還真讓人搞不清楚台灣真的有這麼多新聞值得拼命報導嗎?
苗可恬直覺想要跳過新聞台,改轉別的頻道,但畫面兩側的跑馬燈卻吸引了她的視線——全台最大規模的黑道獵捕行動,臥底警員身受重傷!
「這個好像是現場連線報導耶。」藍雪惟說道,對這則新聞也很有興趣。
苗可恬放下遙控器,攝影鏡頭有些晃動,顯見攝影記者是扛著攝影機追著話題中的人物跑,鏡頭內有一個眼神凶狠的男子在重重警力的戒護下坐上警車,畫面中還有一大堆的記者入鏡,試圖從男子口中挖出一字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