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巧停在城牆附近,高大城牆落下的陰影將他的面孔掩住,楚翠只能憑那人所著的長衫判斷對方應該是個男子。
「跑得挺快的嘛!」她輕笑,掩藏真正的驚駭情緒。至今還沒有人能追上她,眼前男子顯然武功不俗,否則怎能追上?
她眼波流轉,已經開始考慮接下來的逃亡路線。
雖說京城佔地廣大,街道巷弄既多且雜,但她既然敢自稱女飛賊,又在天子腳下為亂,自然早就把這些小巷胡同模得清清楚楚。
她自信滿滿,相信自己絕對會像過去的每一夜那般,輕輕松松月兌逃成功。
「乖乖束手就擒吧,趁你的錯誤還未難以彌補前,將你偷來的東西全數歸還失主,我還可以請知府大人網開一面。」皇甫昕高聲勸道。
身為習武之人,他的確相當欣賞女飛賊的身手,但也惋惜她並未將武功發揮在正確的地方,如果能夠勸她向善,自是最好不過。
聞言,楚翠噗哧一笑,這個男人未免太過好玩,這麼正經八百地對她說教,難道他以為隨便講個兩句,她就會放棄這好玩的夜間「游戲」?
見到她笑,皇甫昕卻不以為意,反正他也只是順口說說而已,畢竟鮮少有犯人會真的因此放下屠刀。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
心意既定,皇甫昕也沒個招呼,倏地,一陣掌風掃過,楚翠見狀機靈地轉身一躍,險險避開了這危險的瞬間。
「喂,勸不動我就出手打人,難道這該是正義之士所為嗎?」楚翠銀鈴般的笑聲在夜空中回響。這些正義之士也真是可笑,表面上打著正義名號的大旗,實際上所做所為還不都是些偷雞模狗之事?
所以說,堅持所謂的正道,本來就是件可笑的事。她扯唇輕笑,覆蓋在黑布下的笑顏滿是譏誚。
「我已經勸過你,既然你執迷不悔,我也沒有必要為你多費唇舌。」
「你到底是哪里跑來的老古板啊?」她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這人不但滿口仁義道德,又一副公正不阿的頑固模樣,簡直讓人無法想象他究竟幾歲了?
偏偏他的聲音似乎又挺年輕的,難道她遇上一個未老先衰的二楞子?
楚翠正這麼想著,原本隱藏在城牆陰影下的男子卻突然上前一步,整個人完全沐浴在月光之下,年輕英俊的臉龐一覽無遺——
那是一張相貌斯文俊挺的書生臉孔,尤其是一身純白長衫更襯得他書卷氣濃,若非親眼看到他掃出的掌風驚人,她絕對不會相信他懂武。
他看起來就該像是手執羽扇綸巾,與文人雅士一同共浸優雅樂音,熱烈討論四書五經、吟詩作對……而不是深夜站在屋頂上,緝捕盜賊的人。
像這樣俊俏的公子哥,絕不可能未老先衰,也絕不會是個二楞子。
忽地,一陣狂風掃來,將男子吹得衣袂飄飄,更顯謫仙之姿,相較之下楚翠就沒這麼好運了,因為方才一時看呆了,讓她重心失衡,險些從屋頂上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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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皇甫昕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
據聞女飛賊武功高強,令京城眾家捕快傷透腦筋,沒想到今日一見,她卻像個小毛賊似的冒冒失失,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她如何能夠大鬧京城而從未失手?
簡直就像個初出江湖的小菜鳥嘛!
「你在嘲笑我嗎?!」瞧見皇甫昕眼中顯而易見的疑問,楚翠難掩憤慨,她甚少失誤,難得出糗一回就被人嘲笑,她可受不了!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遲疑了下,皇甫昕才答道。他的確沒有嘲笑她的意思,但身為朝廷這一方,又何須鼓勵罪犯?
但他小小的遲疑還是惹惱了楚翠。她一臉不高興地轉身欲走,反正東西都已經偷到手了,又何必留下來誤事?
「慢著!」
盡避皇甫昕出聲制止,但楚翠只是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打算離去。
她蓮足輕點瓦片,再次施展出絕佳輕功,雖然較先前帶了兩分怒氣,可瓦片依舊沒被踩破,甚至連半點聲響也無。若不是親眼見她飛奔而去,光听聲音的話,恐怕就連皇甫昕也會被欺瞞過去。
有這等好功力,也難怪沒有人追得上她了……皇甫昕不由得贊嘆著。他方才可以順利擋住她的去路,還是因為他依據官差們追捕的吆喝聲,搶先一步,然後又意外瞧見她改變方向,這才順利堵到人。
不過,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皇甫昕回過神來,亦施展出上乘輕功追趕。
他發出的聲響或許較為明顯,但他每一躍的幅度卻遠遠大過她的腳程,因此不消片刻,兩人便又狹路相逢。
「你怎麼如此糾纏不休?!」楚翠沒好氣地罵道,也順便成功掩飾自己看到皇甫昕追上時的驚愕。
簡直是難以置信,頭一次有被她甩掉的人還能追上!楚翠一邊假意瞪著他,一邊則暗暗思量其他逃亡路線。
楚翠非常清楚自己的能耐,她或許輕功一流,但拳腳功夫只能算是中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她最初習武的目的就只是為了保命呢?
「把東西留下,乖乖束手就擒,我就不會再糾纏你了。」
皇甫昕再逼近一步,兩人隔著一條小巷對望,他不打算逼到她的身邊,因為天知道她會不會偷藏什麼暗招?
尤其方才她的行動詭異,明明他身後就是城牆,以她的輕功來看,直接逃出城外豈不方便?結果她卻選擇再次往城內逃竄,也難怪皇甫昕會疑心有鬼。
「想得美。」楚翠掌心一翻,一條以琥珀珠子串成的項煉赫然出現。「王大富為富不仁,這琥珀煉子本是城外一個小販的傳家之寶,王大富趁小販家有急用,以賤價騙取這條煉子,我偷來這煉子是為了還給小販,你不要想阻止我。」
比起珍珠、瑪瑙、翡翠、金銀……琥珀其實不算是太珍貴的東西。但這條琥珀煉子之所以珍貴,其實是因為它做為主墜的琥珀與眾不同。
那枚琥珀的中心有著較深的色澤,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小的觀音像,也因此這煉子也被喚做——琥色觀音。
「如果你真為那名小販抱屈,為何不報官?由知府大人為他作主?你這樣下手行竊,與王大富的行徑何異?」皇甫昕雖然同情小販,卻絕不贊同偷竊。
「如果報官有用,我犯得著動手嗎?」楚翠輕哼一聲,又道︰「知府只會說王大富也是有付錢,這場交易也算你情我願,絕不算騙。」
「既然這樣……」
「既然這樣小販當初又為什麼要賣對吧?」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當初他們的交易還有一條但書,就是這琥色觀音就當是暫時典當給王大富,待小販有余錢時可加一成價贖回傳家寶,但當小販真捧著錢上門贖東西時,王大富卻翻臉不認帳。你現在倒說說,這交易究竟合不合理?」
「這……」皇甫昕真被她問倒了。這麼說來,這場交易的確大有問題。
「既然明白的話,那就放我離開。」
說完,楚翠轉身再逃,但她走沒幾步又被攔阻下來。她暗暗倒抽一口氣,慘了,這下真遇上高手,她該怎麼月兌身呢?
以往她遇上的官差當中也有武功不壞的,但只要她不與人正面相踫,使盡輕功還是可以順利月兌逃,但這次她卻踫上一個輕功不輸自己的人,這下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