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反正也沒有其他人。」楚翠大方招呼。
少女才剛踏進涼亭,亭外就忽然下起傾盆大雨。
「真是好險,若是晚了一步恐怕就淋濕了。」楚翠微笑,少女也笑咪眯地。
兩人和樂融融地說了幾句話,可席間少女的臉色卻開始顯得有些為難,楚翠正感覺奇怪的時候,少女開口說道︰
「我的話可能有些冒昧,但夫人你近來是不是感覺身體不適?時常手腳虛軟、體力不濟等狀況發生?」
聞言,楚翠嚇了一跳,這麼多大夫都沒找出原因,甚至還不覺得她身體何處有礙,但這名少女才剛與她見面,就已經看出她身體不適?!
「我的確是……」
楚翠正想要詢問少女的身分,但此時忽然雷聲大作,加上她心情過于激動,楚翠突然感到月復痛如絞。她抱著肚子,劇烈的痛楚令她冷汗直冒,而且一陣強過一陣,簡直就像是即將臨盆似的。
「你怎麼了?是要生了嗎?」少女蹲在她的身側,習慣地伸手搭上她的手腕,傾听脈象。「為什麼你的脈象如此紊亂?你中毒了?」
「……是的……但是……我現在好像是、是快生了……」楚翠的話說得斷斷續續,明明還有一個多月才要生產,為什麼現在卻像是快生了?
還不可以生啊……楚翠努力忍著痛楚。昕剛剛才說要去找盡天下高手為她解毒,解了毒她才能安心待產,在那之前,孩子會很危險的。
「你明知道中毒還懷孕?!這對胎兒非常危險呀!」少女忍不住出聲責罵。
「不要怪小姐,我們也是今天才曉得她近來的種種異象是中毒了。」
少女回頭,涼亭外站著的是撐傘的小蒼與兩名預備要領路的僧人。
「小姐,你怎麼了?又發作了嗎?」小蒼丟下油傘,沖到楚翠身旁。「你們快去多找幾個人過來,不能讓她繼續留在這兒吹風。然後……然後再派個人去十三皇府,說夫人狀況有異,必須立刻請大夫。」
小蒼難掩擔憂之色,小姐這次的發作不同以往,加上今日又才曉得中毒一事,她自然更加擔心。還是應該先找大夫才再十三皇爺呢?不過大夫也該找御醫,尋常大夫應該沒辦法解決吧,所以還是先找十三皇爺?
就在這一團慌亂之中,少女卻異常冷靜地說道︰
「在那之前先準備一間干淨的房間,我需要很多干淨的布,還有大量熱水。她現在要生了,與其請大夫還不如找個產婆過來。」
「你是誰?為什麼一副很清楚的樣子?」小蒼狐疑地看著冷靜非常的少女,雖然眼前亂成一團,但少女完全文風不動,仿佛周邊再怎麼紛亂也與她無關。
「我叫衣翩翩,是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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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小蒼還是先听從衣翩翩的話行事。雖然還是搞不清楚她的身分,可是她身上有種奇異的氣質,讓小蒼不由得覺得自己應該听命行事。
巨大的痛楚有好幾回都差點讓楚翠昏厥過去,但衣翩翩不準她昏倒。
「你絕對不可以昏過去,否則胎兒可能會胎死月復中。」
听到這麼可怕的下場,楚翠只能強打起精神,努力支撐下去。
但光憑她一己之力其實也辦不到,還是衣翩翩三不五時拿出金針刺激,不然她早就不曉得昏倒幾次了。
「產婆還沒到嗎?」衣翩翩問道。
「還沒有。」小蒼著急不已。
「孩子等不及了,看樣子只能靠你幫忙接生。」衣翩翩宣布道。
「什麼?!」小蒼嚇壞了,就她們兩個幫小姐接生?沒問題嗎?
「不由得你猶豫了,再繼續等下去她就死定了。」衣翩翩先是扎了兩針,決定強行催生。都已經破水了,也顧不得再搞什麼安胎手段,再說,胎兒多留在月復中一天,只會減少他生存的機會。
「可是……」
「小蒼,沒關系的……」已經痛得快神智不清的楚翠緊緊握住她的手。「你是我的好姐妹……我願意把命交到你手上……」
「小姐……」小蒼激動不已,終于下定決心。「我應該要怎麼做?」
衣翩翩點點頭,開始與小蒼共同著手兩人的第一次接生行動。
楚翠的生產過程非常艱困,因為中毒的關系,她無法憑全己身之力生產,必須藉由衣翩翩以針催生才能勉強進行,加上她又時常疼得差點昏厥過去,讓生產更加困難。攪和了一整夜,直到天光乍現的瞬間,楚翠才終于生了。
「哇……哇啊……哇哇哇啊……」
直到孩子吐出第一聲哭音,松了口氣的小蒼同時也腿軟得跌倒在地。
衣翩翩將孩子身上的污血洗淨,再三確定孩子的清潔後才將他交給母親。
這孩子雖然早產,加上又身中劇毒,但勉勉強強還是能活下去,接下來要怎麼把余毒清除干淨才是最要緊的。
「恭喜,是個男孩。」雖然剛出生的孩子還很虛弱,但總算活了下來。
楚翠顫抖著手,不敢相信自己能活著抱到孩子。
「不過你的武功盡失,此生大概也沒辦法再練武了。」衣翩翩看著水桶里的黑色污血,說道︰「幸好你懂武,否則你和孩子應該活不到現在。」一般的孕婦根本撐不到這時候,就算衣翩翩再厲害也救不了人。
喪失的武功意外成了他們獲救的原因,這是楚翠怎麼也想不到的。
「武功……沒關系的,只要孩子平安就好。」楚翠抱著懷中的小小生命,她願意以自己的生命換取他的平安,所以說,武功又算什麼?
「還有,孩子和你身上都帶有殘毒,我會給你們開個藥方,你們就照方吃藥,過陣子我會再去看你們的。」雖然不愛與人有所牽扯,但這孩子畢竟是她親手接生的,所以衣翩翩難得地主動提議。
「謝謝大夫。」楚翠感激不已,這就是柳煙當初所說的機緣嗎?
如果是的話,她一定要好好謝謝柳煙,謝謝她堅持叫自己來護國寺上香。
「你的丈夫似乎已經到了很久,我去叫他進來吧。」衣翩翩說得客氣。
事實上那男人一到場她就知道了,因為他簡直已經激動到差點拆了大門,好幾回都想沖進來見妻子,現在孩子都生了,再不放他進來,他恐怕真會拆了大門。
她開門,門外果然站個下巴冒著青髭、雙目滿布血絲,模樣狼狽的男人。
「進來吧,母子均安,恭喜你做爹了。」衣翩翩退到旁側讓他進門。
昕想也未想就往內沖,直到許久之後才想起自己還沒向她道謝。只是此時此刻,他實在無暇顧及其他。
「翠?」
昕問得遲疑,他跑到床前幾步就停下了腳步。雖然那個小大夫說母子均安,但他還是不免擔心她的狀況,畢竟昨日才接到那封可怕的預告信,當日妻子就突然早產,教他如何不擔心?
听到丈夫的聲音,楚翠牽起一抹疲累的微笑,轉頭看他。
「過來看看孩子吧,他正在睡覺呢。」
楚翠雖然模樣疲憊,但眼神晶亮燦爛,顯示她現在只是累了點,除此之外一切安好。見狀,昕終于能松一口氣。
「翠,辛苦你了。」他走到妻子身旁,拿出汗巾為她拭汗。
「孩子長得很像你呢,以後一定是個美男子。」楚翠獻寶似的笑道。其實剛出生的孩子皮膚皺得像猴子,哪看得出長得像誰呢,但她就是忍不住這麼覺得。
昕激動地以指尖輕撫孩子的臉,他看起來是這麼小、這麼脆弱,他不敢抱起孩子,害怕粗手粗腳的自己會讓孩子受傷。但即使只是肌膚相觸,為人父的喜悅依舊滿滿地充斥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