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左大富停止動作。
「算了,就當我沒說,你也別放在心上。」那只是他身為一個父親的妄求,如果他真說出口了,未免對子修太不公平。
做下決定,左大富才又續道︰「有件事我其實也考慮了很久,現在終于決定告訴你,希望你听了以後能有個心理準備。」
「是?」
「約莫半年之後,將會有人取代我現在的董事長職位,掌管中祥企業。我也不知接管人是誰,但不論對方是誰,我都希望你能像現在輔助我一樣,盡全力輔助下一任董事長。」
這件事遲早會策所周知,所以左大富希望是由自己告訴袁子修。
「其他的人?」袁子修一愣。「那小表怎麼辦?她不該是繼承中祥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嗎?」
「事實上,這是左氏的家規。」在考慮許久之後,左大富終于決定告訴他。
袁子修雖然不是左家人,卻是目前支持中祥運作的中流砥柱,再說,他也是個值得信任的人,不管下任的董事長是誰,勢必都將倚重他。
基于種種考量,左大富才決定透露左氏家規。
「在左家的傳統,二十五歲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繼承人必須拿出自己足以繼承家業的證據,無法證明自己能力的人,就視同放棄繼承權。你自己也認同靚馡不適合學商,而我更是早早就放棄讓靚馡繼承的想法。
這件事在我們家族里並非秘密,所以不少有能力的人早就摩拳擦掌,等待靚馡年滿二十五歲,希望能取而代之接掌中祥企業。但現在卻因為你的意外介入,而產生一些……小小的‘誤會’。」
左大富說得非常含蓄,實際上,家族里根本是鬧得天翻地覆。
因為誤以為左靚馡可能會接掌中祥企業,家族里非常明確地分為兩派,一派是支持左靚馡合理繼承,另一派卻認為袁子修的做法,已明顯干涉到左家的傳統,尤其是那些原本已預備接管中祥的人,態度更是格外激烈。
雖然也有人是中間份子,卻對這兩派不具絲毫影響力。
「可是……」頭一次听到這種家規,袁子修只覺得莫名其妙。「如果真有這種家規,按理說應該會有些消息傳出,但我卻從來沒听過。」
換繼承人耶!這可不是什麼撤換主管的小事情,換人繼承就代表了一個企業里的權力結構可能會大搬風。
在事事力求得到最新消息的商場中,怎麼可能不曾有傳聞泄露?
「因為這還是第一次有可能施行這條家規。」說到這,左大富不免感到有些失落。「在此之前,雖然有家規存在,卻沒真正施行過。但也因為如此,所以才會讓家族里的人格外留心。」
「第一次?」袁子修呆住了。「難道都沒有類似的狀況嗎?」
左家在商界是屬于長青樹級的家族企業,經商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日據時代……在這麼悠久的世代中,不可能完全沒有遇到這情況的機會吧。
「當然有。」左大富苦笑。「而且還非常多呢。」只可惜他沒打算比照辦理。
「那他們是怎麼解決的?」
「聯姻。」左大富平靜地說道︰「找一個有能力繼承的媳婦或女婿,就可以解決了。」只可惜他不想為此賭上女兒的終生幸福。
他希望女兒能嫁給心愛的男人,所以即使可以用這種方法,將中祥的繼承權留在自家,他也沒考慮這麼做。
如果可以的話,他最希望袁子修能娶他女兒,畢竟一個是他心愛的獨生女兒,一個是他視若如子的優秀人材。
兩個小輩若是對彼此無心,左大富也不會強求的。
可惜老婆為了撮合這兩個小輩,還特地把女兒送到子修身邊,一個月過去了,兩人卻依然沒擦出任何火花,所以左大富宣告放棄。
袁子修無語。他必須承認,這的確是唯一的辦法。
「總之,我沒有這類的打算。再說靚馡也不知道這項家規的存在,所以你不必對她提起這些事。而為了解釋這個誤會,過幾天我將在這里舉辦一個家族宴會,到時你記得帶她來參加。」左大富道。
「我帶小表‘過來’?」袁子修微愣,他以為自己的責任已了。不是嗎?
「你不會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吧?」左大富微笑。「別忘了,你真正的任務是修正靚馡花錢的觀念,以及別再讓她同情心太氾濫。之前弄錯可不代表你沒責任了,無論如何,你都得負責到底。」
「是嗎……」這下袁子修不得不頭痛了。修正一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可是非常困難的,他很懷疑自己做得到嗎?
「子修少爺。」陳媽走到袁子修身邊喚道,手里還拿著一台數位相機。「你要我拍的照片已經拍好了。」
「謝謝您的幫忙。」袁子修將相機收進公事包里。
完成工作的陳媽也悄悄退下了。
「子修,你要陳媽拍什麼?」左大富顯得相當好奇。袁子修應該早就熟知左家的每一寸土地,又怎麼會突然找人去拍照?
「這個啊──」袁子修拍拍公事包,賣了個關子。「是解決小表那些麻煩事的方法之一,也順便替中祥打造新的企業形象。」
「企業形象?」左大富聞言更是興致勃勃,這兩件事如何扯在一塊?
「目前還在企劃階段,完成後我會第一個通知董事長的。」
左大富還想追問,門外卻傳來爽朗的笑聲。
「爹地,我回來了!」
下一秒鐘,左大富完全忘了自己先前想問什麼,改而直奔女兒的方向。
「女兒啊──」左大富的這聲「女兒」喊得極富感情,若是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他們父女倆很多年沒見了。
事實上,這對父女檔也真有近一個月不曾見面。
但是,千萬別以為他們就此斷了音訊!
因為在他們分離的這一個月里,兩個人三不五時就互通電話,根本不曾斷過一天聯絡,所以現在還搞這種肉麻的重逢,不免有些好笑。
身為外人的袁子修是不能理解他們的感情豐富啦!因此他也就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看著這父女「感人重逢」的一幕。
他臉上的笑容,不曾褪去。
數日後左家
「啊啊……為什麼我非得參加宴會嘛!」
坐在袁子修的車里,盛裝打扮的左靚馡鼓著腮幫子,不甚甘願地埋怨道。
「這是家族聚會,董事長特別吩咐我帶你來參加。」沒有多提設宴的主因,袁子修答道。
「我當然知道是家族聚會,前幾天爹地就已經告訴我了。」即使听到理由,她鼓起的腮幫子依然沒有消下去的跡象。「可是人家就是不想參加蘇……」
「小表,你難得盛裝打扮,鼓著腮幫子會不會太難看了點?」說著,袁子修趁著停紅燈的空檔,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臉頰。
「啊──別戳我的臉啦!我的妝被你戳掉怎麼辦?」畢竟還是女孩子,一想到自己得頂著殘妝出席,左靚馡打死也不願意。
「你不是不想出席嗎?就算把你的妝戳掉應該也沒關系吧。」壞心眼地想欺負人,袁子修又故意多戳了兩下。
「啊啊啊──別亂戳嘛!」要不是身上還綁著安全帶,左靚馡一定會跳起來。她手忙腳亂地護著臉頰,就怕臉上的妝真被戳壞了。
終于轉燈了,袁子修將注意力拉回駕車上頭,也讓左靚馡松了口氣。
她不想去參加宴會,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見到親戚──特別是那些在中祥工作的親戚們。
說句老實話,近來與那些親戚的接觸,總教左靚馡膽顫心驚,明明彼此有親戚關系,但他們投向她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的親切,而多了幾分猜忌及敵意。